清明上河图密码2
那军头一听,顿时站住脚,眼露凶光瞪住冯实:“那贼骨头害我不轻,我这口气窝了大半年,你既然是他亲族,这账得你来结!”
冯实吓了一跳,一时间说不出话。那些兵卒顿时将他围住。
“那贼骨头偷了监上新铸的钱,半夜逃走。害得我不但挨骂,还赔上了一个月的俸钱。”
“军爷,我只是他远亲,平日并没有往来。收到他家人的口信才……”
“我管你远亲近亲!赔我钱来!”
“不知军爷赔了多少钱?”
“一个月月俸八贯钱,还有挨的那些骂,不赔十贯钱,你莫想离开这里!”
“好,好!我赔,我赔。只是身上并没带钱,放在山下客店里,军爷随我一起去取。汪八百让军爷和各位兄弟受过,到客店里在下置办酒菜给各位赔罪。”
那军头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几个兵卒也露出喜色,左右簇着冯实一起下山,走进店里。
“何军头,几天没下山来啦。”店主笑着招呼,随后又对冯实道,“客官,这就是我昨天说的何军头。你有事qíng正好向他打问。”
“是。店家,劳你置办一桌好酒好菜——军爷,诸位弟兄快请坐!我去后面取钱来。”冯实忙回到房中,打开行囊,他带的银铤,最小的一锭是十两。那军头要十贯,这锭值二十贯,还得去请店家凿开。不过他随即想,弟弟这是大事,这银子也是弟弟捎来的,好不容易碰见这知qíng人,不可吝惜。
于是他拿着那锭银铤走到店前,双手奉给那军头:“这位军爷,舍亲给你们惹了这些麻烦,这些银子就当我代他赔罪。”
那军头一看银铤分量,面色顿时软下来,伸手接过银子,揣进袋里:“我刚才只说了我自己受的罚,这一班兄弟也跟着一起挨了骂,受了不少气。”
“是,是。实在对不住各位……”冯实自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但想着是为弟弟冯赛,便也顾不得了。等店主端酒菜上来,他又忙给军头及兵卒斟上酒,一一敬过。等酒过数巡,见那军头和兵卒们都欢畅起来,才慢慢询问。
“还请军爷不吝详告,舍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去年六月份吧?”那军头转过脸问旁边的军卒。
“嗯。是六月份。”一个军卒答道。
“冯先生啊,你和那汪八百虽是远亲,可看着全不像……”那军头酒上了头面,红涨着脸笑道,“那汪八百简直是根茅厕里刮屎的竹策,行动说话处处臭人。那矿上几千人,就数他头尖嘴刁,事事都要顶撞人,结结实实打一顿,只管得了几天。”
其他军卒也来了兴头,纷纷争讲起来——
“他竟能从那个山dòng里找见那条xué道,xué道出口在江底,从xué道潜下水去,游到江中,再浮上水面,恐怕得有几十丈远,这一口气得憋多久?我估计他一口气上不来,恐怕已经淹死在江里了。”一个军卒道。
“那贼骨头每回被咱们打成那样,没几天又好好的了,那命比狗还硬,恐怕没那么容易死。”
“我怀疑后来那四个矿工逃走,也是他接引的。”
“你是说那汪八百逃走后,又回来了?不可能!”
“汪八百在矿上时,和那四个矿工最好。每次汪八百生事,那四个都跟着闹。那四人也是从那个dòngxué逃走的。”
“那是他们自己逃走,汪八百不要命了?还敢回来接引他们?”
“哦?还有四个矿工也逃走了?”冯实忙问。
“嗯,是去年十月份逃走的,幸好他们四个没偷钱,若不然,我们又得挨罚。”
第十章
提辖、仆役、老铜工
君子居则不陷于败,动则不慡其宜。
——司马光
冯赛赶到西郊秦广河的慈园,见秦广河已经和客人坐在曲水边的茅亭中饮茶。那位客人四十来岁,身材高大,面色黝黑,是辇运司押送纲船的提辖,名叫杜赫。冯赛实在找不到其他线索,便想起广宁监那纲十万贯官钱。汪石既然是广宁监的铜工,去年年底那纲钱运到左藏库后奇异飞走,而库监蓝猛又曾欠汪石三千贯赌债。冯赛起初不太相信这几件事有因果关联,但越想越觉得其中似乎有一条线若隐若现。
哥哥冯实眼下应该已经收到了自己的信,以哥哥为人,自然已经赶往广宁监去查问,不过等他查罢回信,还要些时日。官府和秦广河、huáng三娘也都始终找不到汪石下落,邱菡母女和碧拂也一直查不到踪影。与其焦躁坐等,不如查问一下那纲钱的详qíng。
昨天,他和秦广河商议这事,秦广河正好认得辇运司的押运提辖,便约好今天请那提辖杜赫到园中吃酒,借机打问打问。
冯赛上前拜问,秦广河笑着替两人引介,三人一起坐下,秦广河吩咐仆人上菜。敬过几杯酒后,冯赛才开始询问。
“杜兄,您一向都在江西?”
“是啊,任这个辇运差事已经三年了。”
“广宁监的钱纲都是杜兄押运?”
“嗯。广宁监一年定额是三十万贯,每年分三次上供新钱。”
“船纲来京城,一路都是逆水,恐怕得两三个月才能运到吧?”
“快的话四五十天,不顺当的话,有时三个月都未必能到。去年年底那纲,十月初五起纲,为抢在冰冻之前,一路紧赶,也是十二月底才到京城。”
“这一路过来,着实辛苦。”
“唉,可不是?今年磨勘叙迁,不知能不能轮个轻省差事?我一直在等信。下个月,广宁监今年第一纲又得发运,若等不到迁转的信儿,过两天,我又得启程去江西。”
“新钱在广宁监装箱贴封也是杜兄管领?”
“不是,那是催纲使的职责。他和广宁监钱监一同验看点算,而后装箱贴封,搬上船后,才是我的职任。不过催纲使为免纰漏,每回都是邀我同去验看。”
“去年底那纲钱验看时,杜兄也在场?”
“嗯。”
“那些钱装箱时,杜兄可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
“异常?怎么敢有异常?这是官钱,缺一文都不成。其他事上,或许还敢敷衍一二,这事却丝毫不敢大意。”
“那一路可还平顺?”
“还算运气好,那时方贼才起事,我们过了江浙,他们才开始攻占那里。若迟一些,那纲钱恐怕难保。”
“也亏东南一带冬天水不结冰,否则船冻在河中,方贼来截船,你只有奋力杀敌,说不准便建了大功,磨勘叙迁起来,便不必忧愁了。”秦广河在一旁打趣道。
“秦老伯说笑了。童枢密率十几万大军都奈何不得方贼,我领着那几十个老弱厢军和憨头船夫,恐怕连xing命都保不住。”
“押船的船夫是雇募来的?”冯赛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