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
“梅船?”严申惊道。
“严兄,你知道那只船?”冯赛忙问。
“清明那天,汴河上不是有只客船忽然消失不见了?我听说,左军巡使顾震和讼绝赵不尤查问出来,那只客船船帆上绣着朵梅花,叫梅船。冯三相公为何被送到那只怪船上?”
冯赛这一向也听到人们纷传那件异事,但绝没想到,自己弟弟冯宝竟也卷入其中。他忙问:“那船上的人也消失不见了?”
“没有。更古怪的是,那一船的人不知怎么,全都到了另一只游船上,而且全都中毒身亡……”见冯赛越发震惊,严申忙又道,“左军巡使已经反复查认过了,那些死了的全都是梅船上的船主和船工,只有一个外人,是‘东水八子’中的剑子郎繁,里面并没有冯三相公。”
冯赛这才略略松了口气,心中的惊异却不住急旋,忙谢过严申和王小丁,拱手告辞,准备去找顾震再仔细问问。
严申送他到了店前,刚才那客人正伸着双手从柜台上抓过几贯钱往袋子里装。冯赛忽然想起孙献说过,蓝猛曾到这里借贷和还钱。
于是他停住脚:“严兄,你可记得左藏库的一位叫蓝猛的库监?”
“怎么不记得。这两三年,他常来我这里借钱。”
“他一般借多少?”
“不定,有时二三十贯,有时五六十贯。不过,从没超过过一百贯。因他是常客,我还让了他一分利。”
“他还钱还得及时吗?”
“他一般都只借十天,从没延过期。不过他有个古怪癖好……”
“什么?”
“他只借新钱。说旧钱的财气都被人摸光了,新钱的财气足。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借钱去赌。有时他也拿旧钱来跟我换新钱,看在老主顾的面上,我也一般不推拒。”
“哦……”冯赛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念头一闪而过,把捉不住。于是便又拱手告辞出来,对邱迁道:“你跑这一趟辛苦了。赶紧先回家去看看。我去找左军巡使问问。”
“好,我把这马先还回去。”
看着邱迁骑马出城后,冯赛才上马进城去寻顾震。然而到了官厅一问,顾震这一阵极其忙碌,满城四处奔走,根本见不到人。
冯赛只得回去,心里一片繁乱无序,如同千百条蛛丝缠做一团,再也理不清。茫茫然出了城,困乏之极,想先回烂柯寺歇息歇息。刚要转过路口,看到一个人背着个旧木箱子,朝这边走来,是宫中画师张择端。冯赛这时实在没有心力与人闲谈,便没有招呼。
张择端却一眼看到冯赛,大声唤道:“冯二哥!”
冯赛只得下了马,勉qiáng问候:“张先生。”
“冯二哥,你那天问我炭船的事,我倒想起另一件事。”
“哦?什么事?”
“清明那天,我虽然没见到炭船,不过倒是看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
“那个炭商谭力。”
“哦?!张先生也认得谭力?”
“冯二哥忘了?上个月你请我在房家茶肆喝茶,那个炭商谭力正好进来。”
“哦,对。清明那天你真的瞧见他在汴河岸边?”
“不是岸边,你看这个……”张择端将木箱放到地上,打开箱盖,里面摞了半箱子画稿。他翻检了一阵,抽出其中一页,“你看米家客栈前这只船……”
冯赛接过来一看,是用墨笔画的糙图,位置是虹桥北岸,往东第二家米家客栈一带,水岸边泊着两只船,靠里那只虽被遮了一半,但船舱最后的一扇窗向上支开着,窗里一个人探着头,正在向外张望。看容貌果然像是谭力。
“张先生,你这图画的是清明那天的qíng景?”
“嗯,清明正午。”
“这人真是谭力?”
“绝不会错。”
冯赛知道张择端眼力超绝,有回他们一起喝茶,外面树上落了几只鸟,张择端都能一一说出那些鸟的细微差别。张择端若说是谭力,便一定是谭力。
冯赛盯着画上的谭力,又是一阵纳闷。清明那天,炭行的人正在到处找谭力,谭力为何会躲在这只船上?
第十七章
真钱、假钱
jīng其理之道,在乎致其一而已。
致其一,则天下之物可以不思而得也。
——王安石
一连几天,冯赛都没有找见顾震。他和邱迁、崔豪及孙献,也都没再查出什么新线索。而那些已知的,仍然只是一堆乱线,始终理不清楚。尤其是汪石,竟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去,越发断了前路。大理寺遣人来催问,冯赛也不敢说出来,只能暂时瞒着。
闷堵忧烦了几天,冯赛又来到香染街口,想寻讼绝赵不尤打问梅船的事qíng,但那讼摊仍空着,已经很多天不见赵不尤。他茫然回身,望向对面的纸马摊,摊子上堆满了各色纸钱、冥器。他忽然想起崔豪无意间说过的一件小事,再联想到蓝猛那些举动,似乎隐约明白了左藏库飞钱的玄机,忙驱马赶到烂柯寺后面,去找崔豪。
这时已过正午,敲了半天门,耿五才光着膀子、趿着鞋开了门,眼睛微有些红肿,像是哭过一样。
“耿五兄弟,你?”
耿五却低下头,并不答言。冯赛往里一望,崔豪和刘八还躺在炕上,竟都铺盖着崭新的锦褥绣被。这一向他们的穿着也大为不同,都是绢衫缎衣,不知是哪里来的钱,冯赛也不好过问。
“冯二哥,”崔豪从被窝里爬起来,“你莫问他,他正伤心着呢。他相中了梁家鞍马店的那个小韭姑娘,还没来得及寻媒人提亲。今早却听人说,小韭姑娘被人杀了。他回来后,哭了一大场,刚刚才止住。唉!”
这时耿五已经爬上炕,用绣被蒙住了头。刘八也爬了起来,问候了冯赛一声,随即凑到耿五身边,拍了拍:“想哭就痛快哭,哭完就了当了。比她俊的姑娘满天下都是,过一阵等你缓过来,我和大哥给你好好相看一个。”
“冯二哥,你来是有事吧。”崔豪几下穿好了衣裳。
“嗯。我想请你再劳碌一趟,帮我去问清楚一件事……”冯赛将崔豪上回说的那件小事告诉了他。
“这个和咱们的事有关?”
“嗯。我大致猜测应该有关联。”
“好!我这就去。”
崔豪跳下炕,穿好鞋子,走到院子里,院墙墙根一棵梨树上拴着三匹马,崔豪解开其中一匹。冯赛看见又一愣,他们竟然有马匹了。
“冯二哥,你在烂柯寺等我消息。”崔豪牵马出门,上马挥鞭,疾驰而去。
冯赛回到烂柯寺,才进寺门,小和尚弈心拿着封信迎了过来:“花随东风去,雁送南信来。”
冯赛接过一看,竟是哥哥冯实的来信。他忙拆开,站在院子里急急读起来,读过一遍后,心里许多疑窦随之而通。他忙又细细重读了一遍,而后望着庭中那株发出新绿的梅树,凝神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