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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2

作者:冶文彪 时间:2022-12-18 22:10:24 标签:冶文彪

  良久,冯赛才发觉珑儿不在:“珑儿呢?”

  “被他们抓走了,不知道带去了哪里,这里是jì馆!”邱菡哭道。

  “碧拂呢?”

  “她走了。”

  “走了?”

  这时,崔豪推着那个胖妇走了进来。

  “珑儿去哪里了?”冯赛又厉声问道。

  “我不知道,前几天被那几个人带走了。这些都不gān我的事,全是月月和他哥哥做下的,我死劝活劝,他们都不听。”

  “月月和他哥哥?”

  “他哥哥叫汪石,今年正月忽然找到这里,寻见了月月,还带了四个弟兄来,这几个人不知做了些什么勾当,银钱多得数不清。清明那天又把这位娘子和两个女孩儿用藤箱藏着,带来这里,让我藏到这地下室。我又不敢不答应。”

  “碧拂呢?”

  “她?她是和汪石他们一伙儿的。”

  “什么?她人在哪里?”

  “她已经走了。”

  “去哪里了?”

  “她让我帮着买了一道度牒,到城东的观音院出家去了。”

  “出家?”

  “她怀的那胎儿,也是她让我买了打胎药打出来的。”

  “什么?!”

  “我不肯,是她bī着我去买的,说若不买,她就寻死。”

  “那个月月是汪石的妹妹?”

  “嗯。月月自从见了他哥哥,有了钱,再不接客。她哥哥要替她赎身,她却看上一个叫曹喜的进士,只接他一个人,但那曹喜心冷眼高,怎么瞧得上她?冷言冷语的,月月也灰了心,跟着柳娘子一起出家去了。”

  冯赛雇了辆车,将邱菡和玲儿先送到了岳父家中,随即驱马赶往观音院。

  这一整天,纷乱颠转接连不断,冯赛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想柳碧拂,只想当面听柳碧拂说。到了观音院,知客女尼迎了上来,听说他要找柳碧拂,先说没有这个人,继而又说女尼不见男香客。冯赛正在求告,一扭头,见一个女尼从侧边院子里走了出来,冯赛定神细看,才认出是柳碧拂。

  柳碧拂身穿灰布僧袍,头戴灰布僧帽,鬓边光光的,已经没有青丝。她容色间本就有一股清冷之气,这时越发显得冰人一般,散着寒气。看到冯赛,她的目光微微一颤,但随即便恢复了冷静。

  “碧拂。”冯赛忙走过去。

  “贫尼法号静寒。”

  “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果自致,何必问我?”

  “我有诸多不是,但实在不知何时犯下何种天大罪孽,招致这样的果报。”

  “十二年前,洪州茶商管庆,记起来了?”

  “十二年前?你……你是管庆的女儿?”

  十二年前,冯赛在家乡洪州,才做牙人不久,接到一笔五千贯的茶引生意,正巧茶商管庆在寻茶引,他便轻松做成了这项jiāo易,得了一大笔牙费,高兴得了不得。回家途中遇见洪州税务的一位朋友,那朋友说宰相蔡京新推了一道政令,叫“循环法”。原先每年的茶引只限贩卖区域,不限时日。这道新法开始限定贩卖时日。长引一年,短引三个月。若过了期,便得重新jiāo钱,才能继续卖。由于洪州距离京城遥远,加之官府拖延,这道政令迟了两个月,才传到洪州。冯赛才做的那桩jiāo引生意是短引,已经失效。冯赛听了,忙找了几个朋友,一起去追那茶引商。那商人已经乘船离开,冯赛便租了马沿岸去追,追了几十里地,总算追到了那茶引商。那茶引商先是抵死不认,而后编造出些理由苦苦哀求,冯赛却顾不得那些,和朋友硬bī着他将钱退还回来。

  “你是那茶引商的女儿?”

  柳碧拂并不答言,目光却又一颤。

  “你父亲卖过期茶引,我只是讨还回来……”

  “我父亲是在报仇。”

  “报仇?”

  “对!这个管庆卷骗了我宗族钱财。我两位伯父是小商人,有一年,我家乡遭了灾,族中各家艰难凑了一些本钱,聚到一起,jiāo给两位伯父去做生意,以解救灾困。两位伯父拿了那些钱,出去寻货,偏偏遇到那个管庆,他和人做套,将那些钱全都卷走。我两位伯父不敢回去见族人,便一起投水自尽。尸首是我父亲捞回来的。我父亲气不过,花了几年苦苦找寻时机,终于等到‘循环法’的漏子,他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便向族人求告,族人们也都恨那管庆,纷纷变卖家产,凑了五千贯给我父亲,谁知道却遇见了你……我父亲比两位伯父更痛悔,他一人xing命都难恕这个罪,便买了毒药毒杀自己妻儿,而后自尽,只有我,是家里最小的一个,被我娘偷偷放走……”

  柳碧拂拼力忍住泪水,盯着冯赛。

  冯赛心中怨愤之气顿时消散,一阵疚与怜随之升起,望着柳碧拂说不出话。

  “我用了几年时间,才打问到你来了京城。又花了几年时间,打探你的脾xing喜好。我要让你尝一尝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滋味。柳二郎不是我的亲弟弟,不过他的身世比我还苦。他答应替我报仇,去年他去江西,先找见了管庆,毒杀了他一家。”

  冯赛心中翻涌,越发说不出话。

  “你是来问珑儿的下落?我原本要她受一遍我受过的苦,但这几天回头一看,世事如梦,万缘皆空,我又何必再造罪孽?她在五丈河霍衡那座庄院里,你去接她吧。恩怨尽散,你我再无相gān。”

  “从头到尾,你于我,没有一丝一毫qíng意?”

  柳碧拂目光一颤,但迅即低下眼,决然转身,轻步消失于那院门内,宽大灰袍罩着她纤瘦身子,在清风里,如同一缕烟灰。

  冯赛又怔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黯然转身,离开了观音院。

  他驱马来到五丈河霍衡的庄院,用力拍门。

  “你又来了?”那看门人愕然问。

  “我女儿在哪里?”

  “什么?”

  冯赛一把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那看门人忙高声阻拦,冯赛却不理他。那院子极大极空阔,静悄悄只有鸟鸣。左手边有一排房舍回廊。冯赛走向那边,大声叫着:“珑儿!珑儿!”

  “爹!”一扇门打开,珑儿从里面奔了出来,没防备脚下,一下子扑倒在地,顿时哭了起来。

  冯赛忙奔过去抱起女儿,替她揉搓小膝盖,又紧紧抱在怀中,不住轻声抚慰。觉着被活活掏出去的心终于回到自己胸中,又疼又暖,眼泪几乎涌出。

  门里追出一个妇人,一脸惊诧望着冯赛。冯赛并不理她,抱起珑儿,转身向院外走去,那看门人也不敢阻拦,只慌张望着。

  冯赛抱着珑儿上了马,珑儿已止住了哭,忽然道:“爹,这不是你的马。”

  冯赛一愣,看着栗色的马鬃,不由得苦叹了一声,这马还是柳二郎丢下的。然而,他心里随即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驱马向烂柯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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