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
“我娘平白咒你做什么?若把你咒死了,我那十贯钱找谁讨去?”
“啥十贯钱?”
“你儿子朱四欠我的!”
“我儿子多早欠你钱了?”
“你眼珠子jīng亮,自己瞧!”
皮二从怀里掏出一张旧纸展开在洪婆眼前。这是一张借契。临出门前,皮二忽然想起洪婆和他娘一样,不识字,便找来一张旧纸,写了一张假借契。
洪婆瞪着老眼瞅了半天,神色有些发虚,却硬撑着道:“他欠钱,你寻他要去,跟我讲什么?”
“这契上写得清清楚楚,他若还不起,就向你和你女儿讨要。”
“呸!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他欠了钱让他娘还?”
“你是他亲娘,你不替他还谁还?这下面还有两个保人见证,瞧见没有?”契书后面,皮二又假冒huáng胖和管杆儿,填了两人名字做保人。事qíng若闹开,分他们些钱就是了。
洪婆越发当真,张着缺牙的嘴,老眼珠转个不停,却说不出话。
皮二见她至少有了五成信,便加力道:“你儿子为啥被发配了?”
“我儿是被冤枉的,那些雷劈的昏死官儿丢了钱,硬赖给他。”
“说赖就能赖?这天下就没法度了?就算赖,也得逮住个影儿。你儿子若真的清清白白,没一丝儿污黑,能被赖上?”
“我儿子是黑是白、是脏是净,gān你卵毛事?”
“他借了我十贯钱,才做成那事,你说gān不gān我卵毛?”
“他做成啥事了?”
“您老人家就不要装痴了,他那天偷偷把个大包袱jiāo给你,让你藏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皮二诈道。
他认定朱四一定吞了钱,而朱四和三个穷汉哥哥向来不睦,兄弟几个挤在赁来的三间破屋里,有钱也没处藏。皮二若有多的钱,没处藏,极有可能让她娘替他藏着。
“你啥时见了?”洪婆提高了声量,显然是为掩住心虚。
皮二心里大乐,忙道:“那天我和朱四一起过来的,我在桥这边等着。你说我瞧没瞧见?若不然,你儿子怎么会在契书上添这一句,说若还不清,就让我问你和你女儿讨要?”
洪婆张着嘴,目光虚软下来。
“你若欠钱不还,惹恼了我,把他那些事全都扯出来,发配算什么?被砍头都算轻的。”
洪婆果然被吓到,脸顿时暗萎下来,但仍犟嘴道:“信你浑说?”
“不信?”皮二知道只欠最后一推,作势转头便走,“好!咱们驴背上相亲,边走边瞧!”
“慢着!”洪婆忙一把拽住,“把那借契给我!我还你钱就是了。但你若敢跟人乱说半个字,我就叫我女婿寻几个游脚汉,把你这张狗嘴撕成烂鞋帮子!”
邱迁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引动牙人姜五郎,替他说服了谷家银铺的桑管家,让他给银匠吴老汉当学徒帮工,头一个月只给两顿饭和睡处,不给工钱。
邱迁跟着桑管家走到银铺后面,穿过后门一看,惊了一跳,迎面不是后院,而是一条巷道,巷道两边都是小院落,大约有十来院,院门都关着。里面传出些叮叮当当的声响,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在巷道里来回走动,看神色像是在巡看。邱迁见到,顿时有些紧张。
桑管家引着邱迁走到左边第二扇院门,敲了敲门,扭头说:“你往后就在这院里,这里是银器作。”
门开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布衫布裤,一脸本分。桑管家抬脚进院,邱迁忙跟了进去。院子很小,房间也只有三间。院里十分gān净,只有墙根摆着一个大水缸、两只木桶,旁边是一大筐石炭。
邱迁跟着桑管家走进正中的大房,屋子正中间是一张条桌,足有一丈多长,上面整齐摆放着钳、剪、镊、锤、凿等工具,更有一些奇形怪状、从未见过的木块铜器,像是各种模具。桌子两头各有一只炉子、一架风箱。一个五十来岁、瘦瘦的男子正坐在条桌中间,埋着头,紧握着一把细凿、一只小锤,轻轻敲凿一只jú花纹样的银盏。
“老吴,你不是一直嫌人手不够,我给你添了一个帮工。他叫邱二。”
吴银匠又敲打了一阵,才抬起头,盯着邱迁上下打量:“你以前做过这活计?”
邱迁忙摇摇头。
“桑管家,你给我个生手做什么?”吴银匠有些不乐意。
“现成的熟手哪里那么好寻?阿七跟了你两年,手也练得差不多了,就升成副作,粗重的活儿让这个邱二做,先试一两个月,中用就留下。不中用,再给你寻。阿七,要做些啥,你教他一教。”
吴银匠这才点了一下头,邱迁一直惴惴,这时才算松气。
桑管家转身出去了,阿七招手将邱迁叫到院子里,他有了个可以使唤的人,显得很欣喜,压低了声音讲解道——
“你既然啥都不知道,就好好听着。咱们这银器作是极jīng贵的行当,第一要gān净。每天清早,吴师傅起来之前,屋里院里都得清扫得gāngān净净,洒上水,记住,水千万不要浇多了,要匀匀细细地洒;第二,也是gān净。不过是手脚要gān净,一丝儿银屑都不许私摸私藏。除了挑水,这院门不许出去。至于银铺,每十天才能出去一次,出去之前,都先要搜身;第三,要清静。吴师傅做活时,最厌有响动,说话动作都要放轻……”
邱迁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见这里规矩这么多,有些犯难。心里更记挂着冯宝的事,不知冯宝和谷家银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和银器作这里有关还好,若是和巷道里其他院落有关,防卫这么紧严,连这小院门都轻易不让出,又如何去查?一旦被识破……他有些怕,又有些悔了。
“唔?你在没在听?”阿七问道。
“在听,在听!”
第七章
盐钞、茶引、外财
君子时行则上进,时止则下退,非为邪以求利。
——司马光
汪石说要将冯赛手头的盐钞和茶引全部买下,冯赛有些不信。
但第二天,汪石骑了匹马,雇了个挑夫,挑着个担儿,如约而来。他那匹马十分骏健,浑身墨黑油亮,只有额头有一撮白毛。
上了二楼,汪石让那挑夫将两只箱子搬到桌上,揭开了箱盖:“这箱里是一万五千贯的便钱钞,今年朝廷才印发的,我前几天卖粮给太府寺领来的,连封纸都没拆;这箱里是五百两银铤,也是太府寺新铸的。总共一万六千贯,九千贯茶引,七千贯盐钞。”
冯赛和周长清都有些意外,冯赛怕其中有假,将便钱钞和银铤都细细查验了一遍,果然都是新印发、新铸造的。他再没有话说,便请周长清将盐钞和茶引都取了出来,汪石接过去,随手便放进了腾空的箱子中。
“汪老弟,你不查点一下?”冯赛越发意外。
“哈哈,你们两位,一个是‘信义财主’,另一个是‘汴京牙绝’。若连你们都不信,这汴京城还敢信谁?两位,我得紧着雇船,尽快派人去解州和福建搬运茶盐,今天就不请二位吃酒了,改天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