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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2

作者:冶文彪 时间:2022-12-18 22:10:24 标签:冶文彪

  今年开年之后,周长清照例投了两万多贯从榷货务买进了新年第一道茶盐矾引,托付给冯赛寻商人出卖。冯赛经营茶盐矾引多年,已有百十位常年主顾。这些主顾大多是东南及山东、河北的客商。他们运送粮绢等货物来京发卖,而后买盐钞茶引回去。今年由于东南水路受阻,东南客商大减。

  冯赛好不容易等来了十几位,替他们将载来的货物发售出去,接着要商谈盐钞茶引jiāo易时,这十几位客商中,竟然有一大半不告而别。冯赛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qíng形,十分纳闷,却不知道原由。他有些着急,便将矾引生意jiāo托给柳二郎,自己专心寻盐钞茶引买主。

  陆续又来了些外地客商,与之前的qíng形竟完全相同,那些客商船到时,明明白白说要买茶盐引回去,但都不告而别。

  半个月只卖出去不到二成,冯赛越发坐不住了,正在这时,汪石来找他了。那天元宵节才过,天还很冷,碎碎飘着些雪。冯赛坐在虹桥北岸的房家茶肆,这茶肆因临河,只有一圈木栏,没有墙壁,冬天没一个客人,只有冯赛一人,抱着邱菡给他燃好的手炉,望着汴河等客船。等了半个多时辰,冷得坐不住,正要去里间取暖,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请问,您可是牙绝冯相公?”

  “不敢,正是在下。”

  “小弟姓汪名石,想跟冯相公谈些买卖。”

  汪石年纪约二十七八岁,官话中带着些闽西口音。粗眉大眼,方脸膛,面色褐红,身材有些魁梧,头戴黑锦襆头,穿着件靛青的厚锦袍。说话声音沉厚,听着比年龄要老成,一身粗豪气。

  冯赛一见之下,觉着有些面善,似曾见过,忙问:“汪相公可是刚刚替京城解了粮荒的那位?”

  “惭愧,小弟也只是碰巧罢了。久闻牙绝高名,天又冷,能否请冯相公赏光喝几杯酒,驱驱寒?”

  “好。咱们去里间。”

  “里间人多,还是这里好,既方便说话,又能看河看雪。”

  汪石随即叫过伙计,问得他家藏有内造的御酒,便让先烫四瓶。随即问道:“冯相公,天寒,咱们就不点菜,架个铜炉炙ròu吃,如何?”

  “好!”冯赛笑着点头。

  汪石便吩咐伙计切一腿香獐、两只羊蹄、两尾白鱼、一盘鹿ròu,又点了些下酒果子。伙计旋即搬炉,燃炭,烫酒,上果菜。汪石见酒盅太小,让换了一对大的。之后便不要伙计伺候,自家动手,执刀切ròu,用火夹夹起来,一片片摆在炉面铜丝网上,而后用毛刷蘸着酱料,涂到ròu上。冯赛见他指粗掌厚,下手却十分灵巧。炙ròu的间隙,又不等冯赛动手,他已抢着斟满两大盅酒,随即举杯道:“冯相公,头回见面,敬你一杯。”

  “该我敬汪相公才是。”

  汪石慡声笑起来:“哈哈,这么你敬我,我敬你,酒冷了都喝不到肚里去。我是个粗人,最不惯斯文,见面相投,就是兄弟。咱们相公来相公去,太绕口,又生分。我听人都称老兄为二哥,我也就叫你二哥,你叫我老弟,如何?”

  “好!汪老弟请!”

  两人一饮而尽。这时獐子ròu已经熟了,汪石夹了大半到冯赛碗中:“二哥炙ròu一定吃过不少,来尝尝老弟我炙的。”

  冯赛尝了一片:“好!这火候控得好,血水刚尽,正嫩,酱料也合适。”

  汪石又慡声大笑,将羊蹄烤到炉上,又切了些鹿ròu,一一摆好,随即又举杯相劝。冯赛原先酒量不济,这些年买卖往来,一半都成jiāo在酒盏边,量也渐渐练了出来。见汪石这么粗豪慡快,也被提起了酒兴。两人你来我往,边聊边饮。汪石言谈间,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谈兴极高,天南地北见识也不少。冯赛也一向不喜拈酸撮醋的文人习气,两人越说越痛快,早已忘记了冷。

  到了掌灯时分,两人才大醉而散,竟忘了正事。

  第二天,汪石才又来到房家客栈,找见冯赛。两人笑谈一阵后,汪石才开口道:“二哥,我准备买一些茶引,听说你手头有?”

  “有!”冯赛听了大喜。

  “什么价?”

  “长引一〇五贯,短引二十一贯。”

  “成,合适。你手头有多少?”

  “长短引加起来有九千多贯。”

  “我都要了。”

  “真的?”

  “这事难道敢浑说?”

  冯赛大出意外,他说合jiāo易这么多年,那些常客放心他,才一般不太讲价。头回jiāo易近万贯生意,这样随口答应,却是

  第一回。

  “对了,我还要盐钞。二哥也有么?”

  “有,还有七千多贯。”

  “我也全都要了。”

  孙献派给皮二的两个左藏库巡卒,一个姓朱,另一个姓单。

  皮二决定先去查问姓朱的。这姓朱的叫朱四,皮二自小认得,也是个三不成四不就的歪货,早先跟着风鸢段家当学徒,使懒偷钱,被撵了出来,晃dàng了几年,后来靠着姐夫的门路才谋上左藏库巡卒的差事。皮二他娘和朱四的娘洪婆当年住一条里巷,出嫁后,两家也离得不远,一直往来不绝。两家境况都不好,为帮补家里生计,两人都替别人浆洗衣服。有回为争一个主顾,两人撕扯闹骂了一番,从此再没来往。

  洪婆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那女儿嫁给了一个蜀中来京经营食摊的小经纪,一个姓曾的胖子。曾胖子烹得一手川地菜肴,手艺好,人又能gān,渐渐做大,在东水门外开了间川饭店,生意着实好。他妻子生了一个小儿,没人照管,便将洪婆接过来带孩子。饭店里自然吃得好,曾胖又给岳母从头到脚换了几套新衣裳,好不jīng神。皮二的娘知道后,恨得几乎将舌头嚼断。

  清明那天,皮二经过川饭店,见一个老官儿撞到了洪婆的外孙,洪婆竟浑不管别人是个官儿,指指画画扯嗓大骂,比原先不知神气了多少。

  从孙献那里得知朱四竟牵扯进飞钱的奇事,皮二暗暗称奇。回到家,他怕那个酒糟爹看见孙献给他的一贯钱,幸而爹不在,他忙偷偷将那一贯钱jiāo给了娘,让她藏好,又把这事告诉了娘。他娘听了后,老眼冒光,抓住他的手腕大声道:“儿子,好好去查,一定把这事底底面面都查个明彻,让那个馊婆子好生臊一臊,看她生了个什么反了天的贼儿子!”

  皮二笑着答应,仔细谋划了一番,才出门赶到东水门外,先靠在护龙桥栏杆上,望着曾胖川饭店瞄了一阵。

  半晌,见洪婆牵着小外孙出来,他忙迎了过去。

  “洪婶儿!”

  “哦,皮老二?”

  “啧啧,洪婶儿这把年纪了,眼珠子还这么jīng亮,一眼就认出我了!”

  “我再老也老不过你家老娘!如今她那对老眼珠该不是变成huáng蜡珠子了?”

  “洪婶儿还记恨我娘呢,她可天天念你的好呢。”

  “呸!她若不咒我,就已经是大善菩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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