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
“这可不是我自个儿的事,是咱们的事。不过,辛苦管大哥了,你可问出些什么了?”
“点灯照日头,瞎找!”
“怎么?”
“我想着那汪石若要逃走,坐厢车最隐秘,也最快当。租车又比买新车便宜,他若租赁了一辆,必定没还……”
“没错啊。”
“我就满京城车行挨个去寻。你猜问出什么来了?”
“什么?”
“没有哪家有租了没还的车。”
“那他也许是买了辆新车?”
“今天一整天我就是满城又打问这事去了,你猜问出什么来了?”
“不知道。”
“这两个月,京城几十家车铺卖出去的厢车有上百辆!”
“哦……这就难查了。”
“可不是?只可惜我这两条细腿儿,还有这双新鞋子。累到这个地步,连口热汤水都没沾一口。”管杆儿脱下他的鞋子,亮出鞋底的破dòng,伸过来给孙献看。
一阵恶臭扑鼻,孙献忙摆手避开,回身偷眼看屋中,他妻子已经不在桌上,进内屋去了。再看管杆儿没吃着饭,满肚皮不乐意,他只好从怀里掏出今天花剩的小半串钱,大约有三四十文,递了过去,偷偷道:“你等下自己出去买些吃食。”
“这怎么好?”管杆儿笑着接过,忙揣进袋里。
“huáng胖和皮二上午也来过了。他们也没查出什么来。”
“这么瞎跑恐怕不是办法。”
“鱼儿进到浑水里,眼下也只能这么一点点摸。”
“我们至少还问了些事qíng出来,孙哥儿,你查出些什么没有?”
“我?”孙献一愣,蓝猛的事之前瞒着三人,不好说出来,他忙道,“我也一刻没得闲。虽没找见姓汪的下落,不过倒是打听出来,他是上个月上旬不见了的。”
“上个月上旬?左藏库那些钱不是月底才飞走的?”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是,得问出他究竟是哪一天不见的。知道了准确日子,才好再问其他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才去查问车行的。不过,倒是无意中问到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城西北白虎桥那边有间车马铺,清明那天他家租出去两顶轿子,至今没还回去。我隐约听着那个牙绝冯赛的家小被人拐走,就是用两顶轿子抬走的。”
“哦?”孙献心里一动,冯赛对左藏库飞钱的事似乎始终不太着意,用这个倒可以讨些好来。不过他转念又想,若把这件事告诉冯赛,冯赛恐怕就会专意去寻妻小,对左藏库飞钱的事就更不上心了,于是他忙道,“别人的事咱们管不到,还是好生用心查咱们自己的。huáng胖和皮二已经各自又去查姓汪的究竟是哪一天不见的,管大哥,你也尽力再去打问一下。目前这是最最紧要的一件事。”
“好。不过有句话只能偷偷说。”
“什么话?”
“我若说了,孙哥儿可千万别乱传,我这全是为你好。”
“管大哥尽管说,我岂是穿嘴的人?”
“不像你管哥我,从来都是诚心诚意待人。huáng胖和皮二那两个人,钱少时,只要有些甜头,都还好说话。但若钱多了,要分账时,恐怕都不是省事的人。这回事qíng大,孙哥儿你年纪轻,经得少,得防备着些。”
“多谢管大哥提醒,我记着了。”孙献心里却想,你们三个哪一个是轻省的?
冯赛又赶到孙羊店后院找见了孙老羊。
孙老羊本名孙缮,今年将近六十,gān瘦的脸,稀疏一些胡须。因他开着羊ròu店,人便越看他越像只老羊,他才三十多岁时,许多人就已叫他“孙老羊”。孙老羊年轻时独自来京城谋出路,只有一点小本钱,因善烹羊ròu,便在州桥夜市摆个羊ròu食摊。他头脑灵便,只要瞅准什么挣钱的小空子,便死命地钻。那时掌管京城酒务的一个官儿也姓孙,他便千方百计四处打问勾连,终于与那酒务丞攀上远亲。不过,他又没有多少财力可以供奉,虽沾带上了亲缘,那酒务丞也只是哼一声,哪里肯正眼瞧他?好不容易才撬开这门fèng,他自然不愿轻弃,便又继续尽力探问,终于知道那酒务丞的一个爱妾喜食羊ròu。别的他没有,这却正巧掉进他井里。他便每日jīng心烹一道羊ròu菜肴,又买了个小铜炉,温着那菜肴,端到酒务丞家。他原先只会十来种烹制法儿,久了怕那小妾吃厌,便又四处去偷学菜式,学了几十上百种花样。每天一样,几个月不重样。
那小妾被他拢住了心,那酒务丞自然也就待他和气起来。他并不着急,继续耐着xing子每天送各式羊ròu菜肴。
终于,有一天那酒务丞开了口:“你成日这样摆个小摊子,没有出头之日。不如借你一些本钱,买扑一片郊县小地方的酒务,也好营生起家。”他忙打问价钱,郊县小地方的酒务要两三千贯。他却连二百贯都拿不出来。那酒务丞说:“我可以帮你一千贯,再找个人,合起来买。”
这句话提醒了他,心想,要吃就吃羊腿ròu,逮一个羊蹄子有什么啃头?他瞅准了东水门一带,那里连着汴河,生意最好。于是他继续沉住气,不惜借债花钱,连番邀那酒务丞一家到东郊吃喝游耍,有意在路上招招摇摇,大声唤着“三叔父、三婶婶”,让四周的酒店食肆都听见。等东城内外的人都知道他是酒务丞的侄子后,他才跟那酒务丞说:“三叔父,我想买扑东城南厢一带的酒务。”
“什么?那一带酒务至少得两万贯!我便是再想帮你,也帮不起。”
“我只要知道买扑的实数就成。”
原先,酒务是按片区定下税额再买扑,到神宗熙宁年间,王安石变法,为增加酒税收入,又推行了“实封投状法”,不再按税额招买,而是由商人自行定价,各自密封起来,投jiāo给官府,出价最高的,赢得酒务。
孙老羊详细问过酒务丞,东水门一带的酒务这些年都是由一家最大的酒店买扑,出价是二万二千贯,别家都争不过他,因此这价钱一直未变。孙老羊记住了这个数字,便去东水门内外酒家食肆,一户一户挨家密谈,告诉他们,今年的酒务我一定能买扑到手,若是愿意提前预付酒钱,酒价就让低一些。
那些店主虽然知道他是酒务丞的侄子,却都不太敢信,只有一家答应预付五十贯试试,他立即答应每角酒让利五文钱,并立即催着那个店主签了契。拿到这契书后,他便有了底气,重新又挨家去说服,那些人见了这契书,果然开始动心,又有几家跟他签契。这一带有三四百家酒店食肆,他不怕劳苦,反复劝说,最终劝动了一大半,凑足了两万贯。
那酒务丞看到后,吃了一惊,随即答应帮他三千贯,拿下这一带酒务。于是,那一年的酒务,被他顺利买到了手。
孙羊店原先的那家店只是一间普通小酒店,店主生意做赔,将那店典当到秦家解库。孙老羊早就眼馋这店的位置,便拿着官府酒务的契书去秦家解库借贷五千贯,其中两千贯典买了那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