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合交换杀人的夜晚
彩子至此终究屈服。
「明白了,三人一起去吧。放心,我并不是讨厌泡温泉。」
彩子说,走森林里的小径到清水旅馆是快捷方式。这里提到的森林,是他们白天来这里时,当成别墅背景欣赏的那座茂密森林。流平等三人带着毛巾、换洗衣物以及最重要的手电筒,离开圆木小屋。
户外下着雪,朝森林踏入一步就一片漆黑。但小径已经积雪,只有路面是白色,这样至少不用担心迷路。
三人沿着山面的积雪坡道往上走,感觉来到很高的地方时,道路分成左右两条。彩子毫不犹豫往左走,接着森林忽然出现一栋橙色灯光照亮的纯日式两层楼建筑。
「这里就是清水旅馆。」彩子说。
进入挂着招牌的玄关缴费之后,三人立刻在领班的带领下前往澡堂。流平在挂着男汤、女汤暖帘的入口处,暂时和两名美女分开。
「不准偷窥啊。」
「请别偷窥喔。」
连她们按照惯例的叮咛,听在流平耳里也觉得意义完全相反。流平等待两人消失在暖帘后方,然后冲进更衣室,迅速脱掉衣服进入澡堂。
岩石浴池完全以积雪粉饰的光景充满qíng调,但即使风景和袅袅蒸汽搭配形成沉稳的气氛,现在这种事也不重要!流平一进入浴池,立刻朝露天温泉的最深处,也就是名为「柏林围墙」的部分进攻。如果隔离东西德的柏林围墙是「冷战」的象征,隔离男汤与女汤的这道墙正是「温泉」的象征。
「高约三公尺。」并不是令人绝望的高度。「周围的人数是……」
流平重新环视,就发现并非只有他在泡汤。不远处的岩石后方,有一名大约四十岁前后的男xing,他偏瘦的身体泡在水里。再过去一段距离,有个将毛巾放在头上,年约五十岁的男xing。男xing一看到流平就前来搭话。
「咦,你是傍晚那个人吧?」
流平对这个破嗓般的沙哑声音有印象。仔细一看,是傍晚那场父子激战的其中一人,记得叫做权藤源次郎。流平说声「您好」点头致意,权藤源次郎摇手哈哈大笑。
「当时让你见笑了。毕竟那家伙误以为我这个父亲在做小偷的勾当。明明自己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却动不动就数落我的工作,伤脑筋。」
「记得您从事建筑业?」
「对,叫做『权藤建设』。哎,虽然规模不大,却是在住宅建设领域累积实绩至今的杰出公司。不只是新建或增建,现在尤其致力于改建工程。如果你的家人或亲戚想改建,请务必联络『权藤建设』,会比别家便宜。」
和住宅改建完全无缘的流平,总之做出别惹对方不高兴的响应。
「这样啊,谢谢您。」
源次郎满足点头之后,单手拿着毛巾离开浴池前往淋浴区,坐在并排凳子的空旷一角清洗身体。他的背上似乎黏着一片褐色的竹叶,流平专注凝视想看出端倪,发现那不是竹叶,是伤疤,背上的伤疤。流平觉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而移回视线。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人轻声向他搭话。
「恕我冒昧,你认识那个人吗?」
「唔!」冷不防听到这个声音的流平,慌张看向声音来源。
位于那里的,是刚才待在岩石后方的偏瘦中年男xing。流平微微摇头回应。
「不,不到认识的程度,今天才初次见面。」
「这样啊。」男xing像是害怕被源次郎听到般,继续压低音量。「我住在这附近,不过听过他各方面的传闻,小心一点。『权藤建设』是重复进行不必要的改建工程,借此吸金的『黑心改建业者』。」
「呃!」
黑心改建业者——流平也听过这个话题。在改建风cháo盛行的最近,某些业者刻意对年迈客户进行无意义的补qiáng工程或偷工减料,借以赚取不当利益。「权藤建设」也是其中之一?
流平再度看向源次郎的背。源次郎哼着歌洗头发,似乎没察觉这边的对话。
「不过,您为什么知道这种事?」
男xing没回答流平,直接回到刚才的岩石后方,一副不想继续有所牵扯的样子。
不久,源次郎从淋浴区回来,流平得以从正面看见源次郎的身体。他的左肩也有明显的伤疤。源次郎察觉到流平的视线,甚至露出得意的笑容说明。
「在意吗?左肩的这道伤疤,是三年前在暗处被bào徒暗算留下的。」
「您背上似乎也有伤疤。」
「是啊,背上的伤是五年前留下的,当时是生意上的金钱纠纷,被对方男xing挥刀砍伤。其他地方也有喔,右手臂的伤记得是三年前,最新的是两个月前……咦,在哪里?记得在这附近……」
「慢着,那个,请不用炫耀伤疤。」
「这样啊。总归来说,公司没办法只以光明正大的方式经营,毕竟是金流庞大的生意,一旦发生麻烦事就很难收拾,托福我随时得带着刀子护身。」
「不过,既然会遭遇这种危险,您独处不会担心吗?今晚您独自住在别墅吧?」
「没错,但我独处比较安全。即使是亲人也无法信任,例如三年前右手的伤,是我亲生儿子的咬痕。」
「英雄先生咬您的手臂?」
「不,我说的不是英雄,他是二儿子。咬我的是大儿子一雄。一雄是比英雄还夸张的不肖子。把头发染得像是女人,穿着吊儿郎当的花俏衣服,开着高价的车子到处跑,各方面都跟我不合,我们父子每次见面都会吵到打起来。那次打到最后,那个家伙狠狠往我的右手咬下去,甚至留下清楚的齿痕。」
「……」听起来好夸张。感受得到更胜于父子打架的憎恨。
「当时他的表qíng好像疯狗,即使是我也打从心底吓到。」
「那位一雄先生,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不知道,他离家出走了。不对,或许该说失踪。他咬我之后没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记得刚好是三年前的这时候。」
「说到三年前……」流平指向对方的左肩。「记得您说过,bào徒刺伤您肩膀也是三年前的事?」
「对,几乎是相同时期。所以我推测那个bào徒其实是一雄。一雄光是在我右手留下齿痕还不满足,认真想取我xing命。」
「不会吧?」
「不,很有可能。一雄对我的事业不满,而且恨我。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死了,大部分的遗产都归他,他具备充分的动机,所以一雄三年前埋伏在暗处袭击我。但当时刀子只cha入我的左肩。一雄失手了。畏缩的他担心事机败露,之后主动藏匿行踪……就像这样。不过,实际状况不得而知,这件事也没闹上警局。」
应该说他自己做太多亏心事,所以不能闹上警局吧?流平确定刚才那位偏瘦男xing所提供「黑心改建业者」的qíng报是真的。
「既然一雄先生三年前失踪之后就没有消息,代表他生死未卜?」
「不,没那回事。一雄活着。」权藤源次郎忽然露出近似害怕的表qíng。「会这么说,是因为最近听别人说,似乎在我乌贼川市中心的自家附近看见一雄。刚开始我以为只是误认,但是目击者不只一两人,看来肯定是他本人没错。提供这些qíng报的人,以为我知道儿子平安会喜极而泣,但完全没那回事。这是理所当然吧?我只觉得一雄回来是为了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