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异事录
起先目睹这些,楚福还当是他们因为第二次杀了茵茵,所以心里头不好受。
但后来才渐渐听知qíng人说起,那天夜里他们在将那口棺材埋入地下后,隔了很久,走出很远,他们还能听见一阵阵敲打和叫喊声从那土地内传出来。后来渐渐的,敲打和叫喊声没了,却变成了一阵指甲抓刨的声音,喀拉拉一阵接着一阵,清楚得连马蹄声都掩盖不掉。
说到这里,楚福的身体一阵颤抖,脸色也越发黑huáng了起来,他抱着怀里脸被撕得面目全非的楚项杰,有点虚脱般用力吸了口气。随后抹了抹眼泪,抬头对书生道:“这就是楚严两家整桩事qíng的始末,而老爷对您隐瞒了的那一些事,公子,也不是老爷有意为之,实则,家丑不可外扬,家丑不可外扬啊……”
说着,也不顾自己这么大把年纪,一把抱住楚项杰的尸体呜呜的哭了起来。却不料刚哭了两声,突然书生蹲下身将他的手一把扯开,随后手指一挑,指尖闪楚两支细长的银针,他将那银针蓦地朝着楚项杰人中处刺了进去,嘴里轻轻念着些什么,这时楼下突然轰地一声响,随即严小莫只感到脚下的地板猛一阵震动,随后啪啪几声脆响,有什么东西自地板下冲天而起,哗啦啦一阵在他头顶上燃烧了起来。
“啊呀娘啊!”楚小莫被吓得一声尖叫。
连蹦带跳着跳到火焰星蹦不到的地方,却还小心用手挡着自己,一边透过指fèng朝刚才那方向看,便见自个儿刚才所站位置的那块天花板上,赫然几个纸扎的人偶悬浮在半空正熊熊燃烧。
不出片刻便烧成了一片焦灰,从半空里纷纷扬扬坠了下来,坠到楚项杰身上铺了他一身,那瞬间,他突然猛地睁开眼张嘴打了个巨大的喷嚏,随后蓦地抓住了书生的衣服,带着刚才冲出门时那一瞬扭曲的表qíng,对着他尖叫:“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梵天异事录之一 白骨桥19
十五。
楚福已是呆住了。
半晌意识到自家庄主竟是已死而复生,不由又是惊又是喜,当即跪到楚项杰边上,一边大声叫着老爷,一边对着他的背又是揉又是搓。那样好一阵后,楚项杰狂乱的神qíng和举止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只将布满了血丝的一双眼直愣愣盯着面前的书生,似还未从之前的混乱中彻底清醒过来。
待到那书生一把将他人中上的银针抽离,他突然倒抽了口冷气肩膀猛一阵颤抖,随后用力捂住自己的脸,整个身体便如同痉挛般扭成了一团。
见状书生知是因他痛极。但身上也没带着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止痛,便拦住被吓坏了的楚福在一旁看着,所幸楚项杰也是个耐受得住的人,咬牙挣扎了片刻后,便慢慢缓和了过来,不再如最初时那样痛苦,他摸着脸上如遭凌迟切割般的伤口抬起头,对书生哑着声再次乞求道:“公子救我……”
“庄主不是曾一心求死么?”
书生这句出人意料的话令楚项杰的脸一阵扭曲。
连边上严小莫也觉着费解,怎么这公子爷此时这样冷血,对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老人说出这么直接的话……即便他曾经做过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此时此刻,却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不过,就在严小莫以为那老庄主会发怒的时候,却见他只是颓然地笑了笑,片刻后闭上眼,似有些颤抖般一字一句对那书生道:“我只是不想死在那个贱人手里。”
“庄主可知因果报应?”
“我知。”他点点头,“当初既犯下了罪孽,无论日后有什么报应,我自当坦然接受。不过在那之前,我却要亲眼见那贱人灰飞烟灭,方能安心受死。公子,这也是为什么老夫花重金请你来此的目的,想来公子应是不会忘记才是。”
“我自是不会忘记。”
“那么,还请公子履行对老夫的承诺。”
“那么也请庄主将那处埋葬着茵茵小姐和贵公子的地方,指引给在下一见。”
两年前,茵茵被楚家人活埋至死后,庄子里一度发生了很多事,相当不太平。
但初时也就是庄稼烂,牲口死,生意总是不如意,所以那时楚项杰以为多做些祭祀便可安抚。岂料后来老爷子突然bào毙,十八房妾室先后染病,还有人再三声称在庄子里见到过茵茵的鬼魂出现,楚项杰才真正怕了起来。
于是赶紧去杭州灵隐寺,请了高僧来超度,但高僧却在看过了那片葬着茵茵的地后说,那地方yīn气太重,无法超度。经不住楚项杰的再三乞求,他便指点楚项杰从乱葬岗挖了百具男骨埋在那里,并以土地庙压之,自那之后,庄子倒也确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异状,楚项杰也以为一切就此过去。
谁知两年之后,庄里却再度出事,并且qíng况之可怕,竟远比两年前要变本加利。
楚项杰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三月十三,正是他儿子同茵茵一起下葬的日子。
那天夜里庄子上整整死了三十口人,失踪了五人。
三十口人全都死于窒息,但伤却都在脸上,他们的脸活像被野猫抓烂了似的,可是弄出这样伤口的不是野猫,也不是旁人,因为经过官府的仵作验明尸身后断定,抓出了那些伤口的人正是他们自己。
当时成了轰动一方的奇案,官府下令彻查,但除了‘自尽’这一个推论外,得不出其它任何结果。可是整整三十人在同一天以同一种方式‘自尽’?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qíng。一时各种猜测纷呈叠起,只有一个人对此心里最清楚,却又无论如何不敢声张。
那人就是楚项杰。
因为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当年同楚项杰一起将茵茵装入楚岸天的棺材,随后将她活活埋入地下的人。而失踪的那五口人,则正是当日受了楚项杰指使,qiángbào了茵茵并失手令她窒息的人。所以楚项杰几乎是立时便明白过来,时隔两年,那女人竟又出现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破了当初高僧设下的禁锢,这次不单卷土重来,而且报复的手段远远胜于她刚死的那时。
于是惊惧之下,楚项天选了些身qiáng力壮的家丁试图趁夜到埋棺材处,将那口棺材挖出,烧了茵茵的尸体,看她还能怎样。
但没想到,到了那地方后挖了整整三个时辰,非但没有挖到那口棺材,甚至连原本埋在周围那些从乱葬岗挖来的骸骨,也都不见踪影。只有土地庙还在原地矗着,但小小的庙顶上全是血,还有几件破烂衣服在那上面挂着,细看,原来是失踪那五人消失前所穿的衣裳。
当下,所有那些家丁全都吓跑了,甚至连庄子都不敢回,直接离开了楚家庄。
而楚项杰一个人回去后,不久便开始生病,原本铁打一样的身子骨,说倒就倒了,但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病,只终日有种气喘不上来的感觉,人急剧消瘦,不出几日连路也几乎走不动。
他这一倒,庄子也迅速倒了下来。原本土地出了问题,种不出庄稼,牲口也总是难以养大,但所幸还有大量的店铺在外头开着,维持庄子的经营并不成问题。但他病后,店铺生意便一落千丈,好多雇工风闻庄主家的诡异之事,深恐连累上自己,于是也无心继续经营,纷纷关门离开。于是,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偌大一个楚家庄,偌大一片由楚家三代经营qiáng大起来的江山,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土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