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
梁季玄有些哭笑不得,这猫可真是太怕冷了。他不禁生了些困惑,近来这天,有这么冷吗,都开始用起炭盆了?这才九月份,不过刚入秋,勿说雪了,就是晨霜都还未成气候。不过这天气,近来也是真奇怪得紧,这淅淅沥沥的小雨,自他回国起就未彻底根断过。cháo濡感一直没散过,从皮ròu浸到了骨子里,扰得他周身不舒坦。
梁季玄不得不说,屋里燃着的这炭火,的确是帮他驱走了不少湿重感。
夜已深,他却无甚睡意,看着钟点临近午夜,梁季玄索xing点了灯,摊开了日记。
[九月初四yīn
自我回国至今,统共不过两日,扰心诸事却是接踵而至。我向来坚信科学,然此次经历,却几乎打破了我长久而来树立的世界观。
我回梁家时的经历,此刻仍历历在目,让我久久无法忘怀。我无法用科学理论加以解释,但于我内心,仍希望能寻得一合理答案。
过程虽坎坷,但我还是幸运地在北平找到了哥哥。
哎,青哥……
对于哥哥的感qíng是非问题,我本不该掺言,但作为弟弟,就这段感qíng,我实在不大看好。
也罢也罢,与其杞人忧天,不如顺其自然。
…虽寻着了哥哥,但这件事还存着诸多疑团 。希之后的探寻,也能一路顺利。]
杜若白到底出了些什么事qíng?青哥九月一日落水究竟是因为什么?哥哥的替身树又为何会无故枯死?他们又为何要搬到这偏僻地方?种种得不出缘由的问题困扰着梁季玄,他想得头疼,gān脆chuī熄了烛灯,摸上了chuáng铺。
被褥应是新弹过的且晒足了阳光,蓬软而厚实。蜷在被子里,他却没有丁点睡意,明明chuáng褥软和舒适,一片漆黑中,他却莫名觉出了些异样。
他嗅到了湿濡腐败的气色。红木大chuáng被夜色漆上了层暗浆,浸饱了水似的发陈,这雨季可真是太让人心烦了……雨季?雨?他好像很久未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是踏进桂酒巷开始。又好像是更早?从他撞见杜若白开始。不光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这地儿太安静了,方才有人还未觉着,此时只剩了他一人,这点子寂静,是整个蔓延扩散开来了。
明明房里还有另一活物,小黑却是丁点声音也不发。这平日里讨喜的点,现下倒让他骇了神。无雨声亦无风声,无狗叫亦无jī啼,四周空寂,连点虫鸣振翅都听不着。梁季玄挣扎着想爬起身,身体却是疲软得不听使唤,原本蓬软厚实的被褥成了负累,他错觉自己在下陷,棉被成了沼泽软地,一步步拽着他往下拖。
沉入梦魇之前,梁季玄最后的意识,是满世界的泥腥气。梦魇里,他被活活埋在厚土之下动弹不得。
等他终于从梦魇中逃脱,梁季玄不由一阵心悸,他觉得自己真的生生死了一遍,那感觉着实太真实了。他猛地坐起,瘫在chuáng上剧烈喘息,豆大汗珠子直往下滚,枕头和chuáng褥湿透了大半,梁季玄整个人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
屋子里头,炭盆仍灼灼烧着,滚出一股股热làng。小黑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他,大尾巴悠哉摇晃着。
梁季玄愣了神,他有些恍惚,忽地自己也不知道昨个夜里临睡前经历的‘鬼压chuáng’是梦境还是真实了。窗外依旧昏沉着,是片雾蒙蒙的铅灰色,空气里弥散开的,是雨后的清新气息,混杂着红木家具特有的陈旧味道。梁季玄不信邪,他凑上前又闻了闻,那所谓的土腥气,是万万没有的。梁季玄不由苦笑,他最近神经只怕是太紧绷了些,都出现幻觉了。
梁季玄低头又擦了把额头,汗珠子连连滚下,他这才发现,身上的里衣整个都湿透了,一拧都能挤得出水来。角落的炭盆仍兀自烧着,房间里温度高得骇人。杜若白的好意他怕是只得心领了,现在这天气,实在是不大适合用炭火啊。
小黑倒是不嫌弃他一身臭汗,跳到他脚边,舔了舔梁季玄的手指尖,是难得的乖顺。待梁季玄收拾妥帖,抱着小黑出房门的时候,梁季青正懒散地坐在石桌旁看报纸。
天上仍淅沥飘着蒙蒙细雨,经了一夜,梁季青气色好了不少,面上cháo红也散了个尽。他贪凉只穿了件白棉褂子,嘴上叼着焦圈,大大咧咧拿满是油的手去翻弄桌上摊着的报纸。
还没待梁季玄开口,杜若白已经把外衣抱来了,他黑着脸给梁季青披上。
.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看着受批还一脸笑眯眯的梁季青,梁季玄无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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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拾扒。圣约旦大学(上)
“小玄子你醒啦!”梁季青笑眯眯地从杜若白身后冒了个脑袋出来,同梁季玄打招呼,“昨个夜里,你睡得还好吗?”
“还行吧……”梁季玄含糊应了一声,“诶哥,说起来,这桂酒胡同可真够偏的,夜里可真静啊。”
“这地儿住家的不多,”梁季青低头翻弄着报纸,“的确是很清静的。”
梁季玄看着桌上的报纸,忽地灵光一闪,他现在想知道的很多事qíng明明都是可以从时事报刊上寻到线索的。这么简单的事qíng,他倒是一时脑子短了路,忘记了。
“青哥,你这儿有北平近一个月的报纸吗?”梁季玄头脑一热,只念着梁季青是报社的,倒是直接问出口了,暗地里查人反倒是找被查的人要起证据来了,梁季玄面上发了烫,“闲来无事闷得发慌,想寻些东西看看。”他向来是不大说谎的,偶一为之也是笨口拙舌,漏dòng百出,想出口补救,倒是越描越黑,哪有闲来无事不找书看只顾着翻旧报纸的?梁季玄闭了嘴,不说话了。
“应该有吧… …小白?”梁季青摸了摸下巴,他倒是没注意到梁季玄的尴尬,“最近一个月的报纸你没丢吧,搁哪儿了?”
“放书房里了,”杜若白抬头看了下梁季玄,眼神澄澈,一脸坦dàng,“我带你去取。”
两位被调查的主儿坦坦dàngdàng,倒是他一人偷偷摸摸跟做贼似得,梁季玄不由自觉有些好笑。
书房面积不大,堆得东西倒是不少。一高架红木长条柜子,自底至顶,满满当当置放了不少书册,从古至今,从中到外,梁季玄凑近细看了看,发现其中还有不少是原稿孤本,不像是他哥哥会感兴趣的,应该是杜若白的藏品。
“这些是北平包括民声在内的三家主流报社最近一个月的出刊报品,”杜若白指了指桌上高耸的三摞报纸,“还有些杂家别类未收集齐全,我通通放在桌脚旁边了。”
墙角里,分门别类堆满了层层叠叠的厚实报纸。这本该是梁季青的工作的,但他向来缺乏耐心,到头来倒不如杜若白整理得规整。
“你若是想翻阅再以前的报刊,也可以在角落里找找,顶上我都有做备注。”
杜若白坦dàng得过分,倒让梁季玄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糟了!”他忽地想起坏了大事,昨个夜里发生了太多事qíng,他竟忘了今天中午同顾华天的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