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屋/怪屋
“至少总得说出来给我听听吧。”
她摇摇头。
“我不想说。”
“可是--苏菲亚--”
“不,查理。我不想要你从我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我要你以局外人毫不偏颇的眼光来看我们。”
“那么我该如何做?”
她看着我,她明亮的蓝眼闪现一丝怪异的光芒。
“你会从你父亲那里知道,”她说。
我在开罗时告诉过苏菲亚,我父亲是苏格兰警场的副主管。他仍旧在职。听她这么一说,我感到一股凉意压住心头。
“有那么严重?”
“我想是如此。你看到一个男人独自坐在靠门那张桌子吗?--有点英俊壮实的退伍军人样子?”
“嗯。”
“今天晚上我上火车时在斯文里的月台上看到他。”
“你的意思是他跟踪你到这里?”
“是的。我想我们全都--该怎么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他们多多少少暗示过我们不要离开屋子。但是我一心一意要见你。”她小巧方正的下巴挑衅地往前一突。“我从浴室窗口沿着水管爬下来。”
“亲爱的!”
“不过警方很有效率,而且,当然啦。有我打给你的那封电报。哦--管他的--我们在这里--在一起……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各自行动。”
她停顿一下,然后加上一句:
“不幸的是--毫无疑问的--我们彼此相爱。”
“毫无疑问,”我说。“可别说是不幸。你我历经世界大战,我们逃过了太多次突然身亡的劫难--我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一个老人的突然去世而--对了,他多大岁数了?”
“八十五。”
“当然。泰晤士报上有写。要是你问我,我会说他是寿终正寝,任何正正经经的医生都该接受这个事实。”
“要是你认识我祖父,”苏菲亚说,“你会惊讶他怎么可能去世!”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3章
我一向对我父亲的警察工作有着某种程度的兴趣,但是我却毫无心理准备会对之产生直接的兴趣。
我还没见到我老爹。我回来时他出去了,而我在洗过澡、刮过胡子、换好衣服后又出去跟苏菲亚见面。然而,当我再回到家时,葛罗弗告诉我说他在书房里。
他坐在书桌前,望着一大堆文件皱眉头。我一进门他便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查理!可真是够长的一段日子了。”
我们这历经五年战火后的相见场面,一定会叫法国人看了大感失望。不过,实际上久别重逢的qíng感还是存在。我老爹和我彼此非常喜欢对方,而且我们彼此相当了解。
“我这里有一些威士忌,”他说。“什么时候回来的。抱歉你回来时我出去了。我忙得一塌糊涂。刚接到一个要命的案子。”
我躺在椅背上,点燃一根香烟。
“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我问道。
他的双眉迅速下垂。他快速地打量我一眼。他的声音礼貌而刚硬。
“你怎么会这样说的,查理?”
“我说的没错?”
“你怎么知道的?”
“根据收到的消息。”
老爹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的消息,”我说,“来自内部。”
“不要卖关子了,查理,快说出来。”
“你可能不喜欢,”我说。“我在开罗认识苏菲亚·里奥奈兹。我爱上她。我打算娶她。我今天晚上跟她见过面。她跟我一起吃晚饭。”
“跟你一起吃晚饭?在伦敦?我怀疑她是怎么办到的?
她们一家人都被要求--噢,相当礼貌地要求,留在家里不要外出。”
“不错。不过她从浴室窗口爬水管出来。”
老爹双唇扭曲了一会儿,最后绽露笑容。
“看来她,”他说,“是个蛮有机智的年轻女士。”
“不过你的手下效率十足,”我说。“一个军人模样的家伙跟踪她到马里欧餐厅去。我想我会出现在他给你的报告中。
五英尺十一英寸,褐色头发,棕色眼睛,穿着深蓝色细条纹西装,等等。”
老爹紧盯着我看。
“你跟她--认真的?”他问道。
“是的,”我说。“是认真的,爹。”
一阵沉默。
“你介意吗?”我问道。
“要是一个星期以前--我就不会介意。她的家境很好--她会分到财产--而且我了解你。你不会轻易昏了头。
既然这样--”
“怎么样,爹?”
“也许没什么关系,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是正确的人gān的。”
这是那天晚上我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我的兴趣来了。
“到底谁是正确的人?”
他以锐利的眼光看了我一眼。
“这件事qíng你知道了多少?”
“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他显得惊讶。“那女孩没告诉你?”
“没有……她说她宁可要我--人局外人的角度来看。”
“我可怀疑这是为了什么?”
“这难道不明显吗?”
“不,查理。我不认为。”
他走来走去,眉宇深锁。他手上夹着的雪茄火都熄了。
这显示他有多困扰。
“你对那家人了解多少?”他突然问我。
“见鬼了!我知道那个老头子还有一大堆子子孙孙,我都还搞不清楚。”我顿了顿,然后说,“你得让我明白,爹。”
“嗯。”他坐了下来。“好吧--我从头说起--从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开始。他二十四岁来到英格兰。”
“来自斯麦那的希腊人。”
“你真知道这么多?”
“是的,不过这也就是全部我所知道的。”
门打开,葛罗弗进来说泰文勒督察长来到。
“他负责这个案子,”我父亲说。“我们最好请他进来。他正在调查那一家人。他对他们比我知道的多。”
我问是不是当地警察向警场报的案。
“那是在我们的辖区之内。斯文里属于大伦敦市范围。”
我点点头,这时泰文勒督察长走了进来。我好几年前就认识泰文勒了。他热qíng地跟我打招呼,并且恭喜我安全归来。
“我正在让查理了解那件案子,”老爹说。“如果我说错了,你纠正我一下,泰文勒。里奥奈兹在一八八四年来到伦敦。刚开始在苏活区开一家小餐馆,赚了钱,他又开了另外一家。不久,他便拥有七八家餐馆。家家都是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