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概率2/2
赌局使用的无绳电话当然要加上增幅器,即便如此,有效半径也只能达到四十米。赌局设在户冢大厦的六楼,也是为了保证通话信号的质量,如果太低了,受到其他建筑物的遮挡,通信距离就不能保证了。围着户冢大厦,正好有一圈可以跑汽车的马路,而且在无绳电话的有效半径之内。
那辆白色两厢轿车就是甲斐佳子看见的所谓汽车幽灵。这辆车有时候也停在路边接电话,但大部分时间是慢慢悠悠地围着户冢大厦转,不能离远了,否则电波达不到,就接不到赌客下注的电话了。
街上的人都说没有见过那辆白色两厢轿车,理由很简单。他们几乎都是棒球赌博的赌客,有的甚至是常客。赌博是犯罪行为,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为赌局保密。赌局正是因为摸透了赌客们的心理,才敢开着那辆白色两厢轿车在这一带转的。
矶田茂也赌过棒球。其实不只是矶田茂,这一带没有赌过棒球的恐怕很少。大部分人也就是把它当做进弹子房似的随便玩玩,没有把问题想得那么严重,周围的人呢,也都有所谓“法不责众”的心态,连哄带劝地让他下水,甚至还建议押哪个队,押几注。
矶田茂夫妇都喜欢棒球,染指棒球赌博也是偶然的。一旦下了注,两口子在电视前看棒球比赛现场直播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后来矶田茂戒赌了,他老婆却还时常下注。矶田茂觉得老婆下的赌注不大,也就没往心里去,觉得棒球赌博只不过没有被法律承认,其实跟上弹子房、赌自行车及赌赛马是一类玩意儿。
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听老婆说,隔壁的甲斐留广绑架了巨人队主力投手川口的孩子,矶田茂并没有感到特别吃惊,他能够理解甲斐留广的心情。一旦迷上了“青天井”,走上犯罪的道路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如果押上数百万乃至上千万,根据加分多少,一夜暴富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而一旦押错了,那就得背上巨额债务,除了上吊自杀外别无出路。想逃跑吗?不可能,黑社会组织牢牢控制着呢。
虽然是黑社会,但他们对赌客特别客气。他们态度和蔼地接待每一位赌客,绝对不会使人产生恐怖感。对于初次下注不知深浅的赌客,他们和和气气地忠告提醒一番。当然,如果有谁干了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也会被往死里整,至于遭到什么样的毒手,可以说是不敢想象的。
矶田茂为什么能够理解甲斐留广的心情呢?那是因为他自己也曾想过下大注,来他个一夜暴富。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还住在居民公寓里,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在医院里他跟医生说有财产有存款,那是年轻的时候。后来做生意失败,赔了个一干二净,房子作为担保被拍卖,只好搬到居民公寓里来住。在这里,他知道了棒球赌博。
他曾经想过,豁出命来赌上一把,赢了就可以找回昔日的荣光,输了就自杀,用自己的生命保险还赌债。
矶田茂在银座的一个水果店当着一个微不足道的经理。经理,听起来不错,其实也就是一个被人使唤跑腿的。以后的人生道路不长了,如果不豁出去赌上一把碰碰运气,就只能这么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了。
他白天晚上都想着赌一把,到头来还是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一是因为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二是因为他有两个孩子。现在的生活虽说不那么富裕,但跟周围的人比起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可是万一自己赌输了,自杀用生命保险还了债,孩子们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单亲家庭的孩子免不了被人欺负。家里要是只有老婆,赌上一把也说不定。
听说甲斐留广绑架了巨人队主力投手的孩子,矶田茂又动心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手!用不着自杀还赌债,赌赢了就是一夜暴富,赌输了就让有钱人还赌债,反正这个社会上有的是有钱人。甲斐留广真够聪明的,绑架只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输了就用上绑架得来的赎金,赢了就释放人质,放弃赎金。放了人质,放弃了赎金,就属于绑架未遂,警察不会深究。
没想到这个绑架未遂事件震惊了整个日本,更没有想到警察发现甲斐留广行迹可疑,追到他的家里来了,结果甲斐留广企图逃走的时候爬到我们矶田家的阳台上来,我老婆惊恐之中用装满衣服的袋子砸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就坠楼身亡了。
我老婆呢,也因为自责,在同一个地方跳楼自杀了。
开始矶田茂还觉得甲斐留广很聪明,经过失去妻子的打击,矶田茂开始痛恨那个“青天井”赌局。他认为,赌局是所有悲剧的根源。如果没有这个赌局,甲斐留广也不会去绑架巨人队主力投手的孩子,当然也就用不着在警察来到家里的时候逃走,也就不会坠楼身亡,自己的老婆也不会因为自责而跳楼自杀。反正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索性拼个鱼死网破。自己以前也想过赌一把碰碰运气,今天也去赌一把,权且当做悼念老婆的一场战斗吧。
老婆自杀也许不仅仅是因为甲斐留广,跟卷入棒球赌博也不无关系。她可能是输钱输得太多了,而教给她棒球赌博的,正是自己,是自己害了她。
矶田茂想到这里,决定大闹赌局。杀了赌局的人也好,自己被赌局的人杀死也好,只要把事情闹大,警察就会介入,警察一介入,棒球赌博的内幕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样的话,这个组织自然就会彻底毁灭。
矶田茂认为,警察还没有注意到棒球赌博是有组织的。像这样大多数居民都帮助隐瞒的赌博行为,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暴露。自己豁出命来大闹赌局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想到这里,处于绝望与哀痛的深渊里的矶田茂胸中涌起一股悲壮感。
2
月光如水。
走到可以看得见户冢大厦的地方的时候,矶田茂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白色月光的照耀下,一辆白色两厢轿车缓缓向前驶去。车开得很慢,在前方十米远的路口往左拐。
矶田茂吃了一惊。都晚上九点多了,而且今天也不是星期二,怎么还会有棒球赌博下注用的车在街上转呢?
矶田茂快步追过去,跟着那辆车往左拐,反正自己也要去那里。
拐过去一看,那辆车还在慢慢悠悠地往前开,比人走路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由于速度慢,发动机发出的声音也不大。眼看着又往左拐了,矶田茂又追了过去。
追了一阵,矶田茂想起自己的使命,他的目的地是户冢大厦。如果那辆车是接棒球赌博下注的电话的,户冢大厦六楼那个赌局一定没有人,可是矶田茂抬头一看,六楼赌局的灯亮着,这叫他感到非常意外,这种时候赌局里怎么会有人呢?
赌局里的人肯定是跟棒球赌博有关系的人!矶田茂顿时义愤填膺。他迈开大步向户冢大厦走去,一边走一边把手伸到腰间,握紧了用毛巾裹着的那把尖刀的刀柄。要干就在今天晚上,到了明天也许就没有这么大的决心了。
坐上电梯以后,尽管精神高度紧张,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十八世纪初元禄年间四十七位赤穗义士为主报仇雪恨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的吧。以正义讨伐不义,就是上天也要保佑我矶田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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