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岛幻想
接下来的打击则更为强烈,几乎使巴纳德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高台上离地面不远的位置钉着一具十字架,身上穿着绿衣、戴着一顶羽毛的葆拉双臂平展,被绑在十字架上。
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可脖子上的却是亮闪闪的珍珠项链。
“听说那女的破坏了规矩,跟一个男人干了坏事。”
有人在窃窃私语。
规矩?巴纳德心想,什么规矩?
“谁杀死了知更鸟?”
几乎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传出这样的歌声。
唱歌的是一个女人。
于是,围着高台跳舞的南瓜们立刻停下了舞步。
紧接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挤满广场的人群异口同声地唱了起来,歌声齐整,惊天动地。声浪像飓风一样,压迫着巴纳德的耳膜。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谁杀死了知更鸟?!”
巴纳德听得心惊肉跳,两腿发木。围观的众人一丝不苟地和着旋律,齐刷刷地唱着。
接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另有人在角落唱道:
“麻雀说,是我……”
于是,众人又放声齐唱一模一样的歌词,声音洪亮,具有地动山摇一般的压迫感。
“麻雀说,是我!”
紧跟着,又有人在领唱:“用我的弓和箭,我杀死了知更鸟。”
于是,又是一通音量惊人的大合唱:“用我的弓和箭,我杀死了知更鸟!”
立刻,拉弓搭箭的麻雀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够了!”
巴纳德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拨开人群冲进广场。
可是为时已晚,箭已经射出。麻雀放出的箭划过空中,准确地射穿了绑在十字架上的葆拉的心脏。
十字架上的葆拉痛苦得将身体向后仰去,弯成了一张弓。她脖子上的项链闪闪发亮。
“葆拉!”
巴纳德声嘶力竭地呼喊。这么一喊,他的眼睛睁开了。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7被子里只有巴纳德一个人。天似乎已经放亮,从室外透进一些微弱的光。
巴纳德的体内依然清晰地残留着昨夜和葆拉耳鬓厮磨时的触感,还能感觉到她大腿皮肤上的细微汗液,温润而发黏。
巴纳德掀开毯子,坐了起来。梦境的困扰尚未平复,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想先去趟卫生间。不远处的木匣盖子内,时钟正指向六点五十分。
他解完手回来,开始挂念起葆拉来。房子里静悄悄的。莫非她还在隔壁房里睡觉?
通向隔壁房间的拉门从昨天起就没有被打开过。可他又想,既然和她已经不是外人了,打开这扇拉门就不该算是非礼了吧。
他站在拉门前,轻轻地敲了敲。可是拉门上糊着厚实的纸板,敲不出太大的声音。
“葆拉……”
他喊了一声。
“我可以把门打开吗?”
他问。可听不到任何动静。
“我开门了啊。”
他又喊了一声。
还是不见有任何反应,于是,他轻手轻脚地将门横着扒拉了一下,再一点点地推开。
只见房间的地板上铺着被褥,上面是套着白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色枕套的枕头,旁边放着卷成个鼓包的毯子。可是铺上并没有葆拉的影子。
“葆拉……”
他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没有回应。他看到房间里黑乎乎的,便跨进屋里,拉动悬吊在天花板上的吊灯的灯绳,将灯点亮。
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哪儿也寻不见她,没有一点动静,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他想会不会是在厨房里,便决定到水槽那边碰碰运气,可终归还是没有发现她的影子。房子其实并不大,根本没有其他可供藏身的地方。
他在地铺旁边蹲下来,用手摸了摸褥单,发觉那上面没有一点热乎气儿。这表明,她离开床铺后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突然,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只见褥单上放着一小块亮灿灿的金属片。他小心翼翼将它捏在手里,放在掌心里端详。这东西像是个小小的机械部件,大概是用来插进什么地方转动的,为了防止打滑,它的顶部刻了一圈锯齿状的条纹。
一瞬间,他感到了轻微的头痛。他觉得这东西的形状模模糊糊有些眼熟。一阵难以言表的不适感向他袭来,使他特别想回到床上去。于是,巴纳德站起身,关上灯,一步一挪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为了不刺激到大脑,他先蹲了下来,然后再慢慢地躺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就这么躺着,大脑不停地转动。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亲密程度,她也许不再把自己当作外人,恢复到了从前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习惯。大概她是外出买东西去了吧。这会儿正是大清早,她许是想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起做早饭的原料还缺点什么,便去附近的食品店采购了,看到自己还睡着,也就没有打招呼。巴纳德作出这样的判断后,便决定躺在床上等待。
三十分钟,一个小时,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情况没有丝毫的变化。房门紧闭,似乎永远不会有人把它打开。门外的巷子里开始人来人往。一般到了八九点钟,地下城的居民们就要出门活动了。
冷不防,响起了一阵乐器声。先是鼓和钢琴奏出的音符,随后,音符变成了爵士乐曲,曲风颇有艾灵顿公爵[1]
的乐队的神韵。
巴纳德睁开双眼,心里想着:出了什么情况[1] 美国爵士乐作曲家、钢琴家。本名爱德华·肯尼迪·艾灵顿(Edward Kennedy Elling-ton)。一八九九年四月二十九日出生于华盛顿特区。他在爵士乐艺术上的成就,使人们开始从艺术的角度认真对待和研究爵士乐。
吗?他坐起身,东张西望了一番。巴纳德睡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床头灯,使得屋里还算亮堂一些。
声音的源头并不是门外的巷子里,不像是从那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这声音要离着近得多。
应该是隔壁房间了。葆拉睡的隔壁房间里有一台收音机,是收音机开始播放了。巴纳德站起来,跨过两个房间的分界线进到隔壁房间里,再次扯动了灯绳。
装饰着用贝壳拼成的抽象图案的柜子上,靠里的位置摆着一台收音机。如他所料,收音机是开着的。他站在那儿聆听了一会儿,突然之间,音量被放大,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了:
“V605、PUMPKIN。
“V605、PUMPKIN。
“V605、PUMPKIN。
恶魔岛幻想曲第四章南瓜王国“V605、PUMPKIN。
“V605、PUMPKIN。”
语音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个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像机器一样不掺杂任何情感。他不动声色,却又仿佛在宣布出现了紧急状况。
这种冷静的重复反而搅得巴纳德焦躁不安起来。他感觉到出事了,而且还是不得了的大事。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可这件大事一定非常骇人听闻,关乎她和自己的性命。这段语音就是在向他通报这一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