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坡食人树
“是呀!”玲王奈也说。
终于,御手洗扔掉了冰镐,挣扎着转过身来,把我们两人挣脱。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们两个离远点看着。如果害怕被诅咒,就给我走开,回房问里上床把头蒙上被子!什么诅咒,我不在乎!不刨开它就破不了案。松开我!”
“喂!御手洗!”
御手洗拾起冰镐,面对大楠树,手起镐落,上下挥舞。我因恐惧,手脚如同被紧紧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注视着御手洗的暴行。
沙沙沙!树叶似乎也发怒了,而御手洗不为所动,仍旧挥镐不辍。木片进散,树干裂开了一道缝隙。嘎吱嘎吱,传来木头裂开的声音。
御手洗又用冰镐横扫,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枝繁叶茂的大树干一分为二,左边的一半地动山摇地向一侧倾斜,御手洗又对它发出最后一击。它角度越发歪斜,最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倒在了旁边的铁丝网上。
大楠树的右半边仍然立在那里。御手洗这次从左向右,用冰镐尖端横砍,于是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右半边的树干也开始倾斜。一击,又一击,随着冰镐的挥动,倾斜的角度也越来越大。挖出尸骸的树洞只剩下一半,成为一处凹陷,留在右侧的树千上。我还没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树干已经一分为二,倒向两边。但是,上面的树冠依然和从前一样。树干深处,一个黑乎乎发出钝光的新树干出现了。
这时,旧树干的右半边沙沙作响,慢慢地倒了下去,响声动地。
但是,大楠树仍然立在那里。就像一个鸡蛋,剥去一层蛋壳,里边还有一层壳。
“怎么回事?这是……”玲王奈惊愕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叫了起来。
“这树干是人造的!石冈君。”御手洗洪亮有力的声音响起。“人造的?”我鹦鹉学舌似的反问。
“对。至今大家所看到的大楠树的树干,来自于技术精湛的英国人的手笔,在天然树干的外面花钱做了一个罩子。这个才是真正的树干。”
御手洗说着,用镐尖戳了戳刚露出来的湿谁谁的树干。
我和玲王奈目瞪口呆,夜幕之中相视无言,慢慢查看被劈倒的树千和刚刚显露出来的真正的树干。我走上前去,用手触摸它。冒牌货做得十分逼真,几乎和真正的树干一模一样。
“做得真……真像啊!”我赞叹不已。真正的树干黑乎乎的,表面上似乎还有一层粘液。这是因为长年没有阳光照射造成的吧?我觉得这应该算一株畸形植物。果冻一样的物质里包含着大量不知名的白色纤维,我不知道这令人恶心的东西是什么,可能是树干长时间被封闭在黑暗之中,树干里面的组织就长到表面上来了。“太精致了,居然能做出这样的质品……但是,做出这东西的……”
“只能是培恩千的。”御手洗断言。
“他什么时候做的呢?”
“首先不会是培恩学校建立之后做的,众目睽睽,树千的模样稍有变化大家就会发现。”
“那么就是昭和二十或二十一年左右……”
“应该在那前后。是在清理以前玻璃工厂的废墟时乘机做出来的吧?”
“培恩学校的师生都被蒙在鼓里了……”
“藤并家的孩子同样不明就里。卓、让、玲王奈对这个树干的真实性深信不疑,直到今天。”
黑暗之中,我看见玲王奈点了点头。
“他骗了大家四十多年……历经风雨,质品居然维持了四十年……”
“一定是经过防腐处理了。但尽管如此,也已经腐烂不堪了,所以用一把冰镐就可以轻易地刨开。不管是谁都能弄开,可是大家都害怕这株树,谁也不敢动手。”
“内脏一样的东西却是真正的树干,这真令人惊讶。你最初是怎么怀疑上它的呢?”
“这是理性思考的结果,否则就不合逻辑了。”
“为什么……对了,他是为了隐藏尸体啊!有了尸体无处可藏,于是做了这么个外罩。”
“不,不是那么回事,”御手洗抱着双臂,低头断然说道,“这个冒牌货肯定还有其他用处。依我看在里面存放尸体应该是他后来想出的主意。”
“那它有什么用处呢?做了这么个冒牌货……”
“在下结论之前,还有几点需要落实。石冈君,玲王奈小姐,你们都来,我们三个到藤并公寓楼去看看。”御手洗说着,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从顶层的电梯出来,站到了玲王奈的门前。玲王奈没有带钥匙,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御手洗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黑乎乎的铁片,插进门把手中间的钥匙孔里,门开了。
“玲王奈小姐请进,这是自家请不要客气!”御手洗说。“怎么回事?那就是钥匙?”我问道。
“我捡来的。啊,玲王奈小姐,请贴着这边的墙走。”御手洗告诉刚刚进屋开灯的玲王奈。
“为什么?”我责问道。怎么说这也是玲王奈自己的房间。“你也一样,不要毛手毛脚地到房间中央去。以后再告诉你理由。”御手洗说着,很快就趴到方格图案的地面上,仔细检查,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移动着。
“你在做什么?”玲王奈惊奇地问道。
“我在看这里的水痕。不出我所料,果然有细小的水痕穿过房间,直到玄关。”
御手洗趴在地面上自言自语。
“喂!你从哪儿捡到这房间钥匙的?”我问道。
“在藤棚汤澡堂的后面。”
“你怎么知道钥匙是这房间的呢?”
“只能是这里的,这是理性判断的结果,否则不合逻辑。好了,稍后再……”
御手洗从地面上蓦地站起来,刚才的愧悴面容转眼间已然变得神采奕奕。他从哪里得到这样用之不竭的热情?真不可思议。“玲王奈小姐,自打我们从苏格兰回来,刑警们进过这房间吗?”
“没有,”她摇摇头,“不但你们是第一次,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进来。回国后我一直待在老屋那边。”
“太好了。这么说,目前的犯罪现场就像生鱼片一样,新鲜程度良好。现在看看阳台。”御手洗又迅速走向阳台。
“御手洗先生,你刚才不是在说这里是犯罪现场吧?”“我说的正是这个意思。”“你没开玩笑吧?这个房间?”
“是啊,御手洗,这里离大楠树和老屋还很远呢!”我也说道。“石冈君,所谓盲点常常就是这样出现的。”御手洗说着,站在了通往阳台的大玻璃门前。
“插着插销呢!”御手洗用手绢缠住手,拨开了插销,把玻璃门向左拉开。
“啊!”玲王奈叫了起来。我也感到诡异。阳台上仅有的塑料躺椅横倒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