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之迷宫
“嗯?您刚才说……什么?”吉敷问道,“大降灰?”
“是的。咦?您不知道吗?”
“是啊,不知道。”
吉敷常常遇到这种情况。委托地方警署进行调查时,在地方上发生的著名事件,吉敷一点也不了解。但地方上的人想当然的认为大家都应该知道,所以交流中经常产生障碍,让他们感到很惊讶。这可能是因为吉敷工作太忙了。一有案子,就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几乎没有看电视的时间。周刊的话,若不是对侦查有用的,吉敷这些年也没看过。有时很多天连报纸也没空读。
“鹿儿岛这边啊,每年樱岛的火山灰都落得很厉害,东京那边的雾啊环境污染啊什么的,和这个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昭和六十年的夏天,就是前年了,前年的春天到夏天期间,那降灰量真是破天荒得多啊,有可能是建国以来最多的一次。严重的时候,走在街上,能见度只有十米。很多人都患上了哮喘病,交通水泄不通,树都枯死了,收成也大减啊。那时候真的很惨。”
“唔……”吉敷对此一无所知。
“鹿儿岛整个城市被火山灰笼罩着,到处都是白色的,成了一座鬼城。六十年八月一个月的降灰就相当于之前好几年的降灰量呢。”
“啊,这样……”
“列车铁轨上的自动铁道口因为火山灰导致运行错误,发生了交通事故。因为火山灰会把店里弄脏,所以店主都拉下卷帘门,游客也不来了。鹿儿岛的商业跌倒谷底,非常惨淡。‘既然没有客人来,就把店关了吧’,正当人们这么想的时候,又从樱岛[1]落下巨大的飞石,有的旅馆屋顶都被砸烂了。真是祸不单行啊。”
“哦,是这样啊。那么,佐佐木家的屋顶……”
“啊对!鹿儿岛很多家的屋顶都积了好多的灰,旧一点的房子甚至屋顶都掉下来了。佐佐木家就是其中之一。为了给屋顶除灰,全九州的家政服务公司都集中到鹿儿岛来了。这次降灰,获利的只有家政服务公司和除灰机的生产商。”
“啊是吗,真是不得了啊。”
“的确啊。直到现在,在鹿儿岛这边,那次降灰仍然是人们谈论的话题。大家都说,怎么就住在这么糟糕的地方了呢。”
“那个,关于佐佐木德郎……”
“啊,对对,佐佐木德郎。他从东大毕业……,这点已经汇报过了是吧。嗯,那个,您拜托我们调查的是什么事情啊?”
“昭和五十五年,在新宿发生过一起和这次案件很相似的巴士纵火案。我们有理由推测,佐佐木德郎和五十五年八月的那起案子有关。那是昭和五十五年八月九日晚上九点过后发生的案子。那么,昭和五十五年八月,佐佐木有没有来过东京呢?”
吉敷这么一问,鹿儿岛警署的留井立马做出了否定的回答:“没有。关于这个啊,百分之百没有。我们仔细调查了他昭和五十五的出勤表,佐佐木一直、一直在鹿儿岛。没出过一次差。一直在鹿儿岛待着呐。那年春天有公司职员春游,但去的地方是山阴道,和东京没关系。还有,我们也了解到了那年八月佐佐木每周周末都干了什么。”
“周末他都干什么?”
“在家待着啊。他妻子全都记得。”
“唔。”
“佐佐木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什么爱好的男人。周日就在家看书,好像也打打高尔夫,但也就是这些。嗯,其实我们这些人都一样啦。”
“哎。”吉敷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东京警署就没办法了。佐佐木一直待在鹿儿岛的话,就不会牵扯进五十五年的巴士纵火案,也不会得罪流浪汉男子了。
“我明白了。真是麻烦您了。如果再想起什么线索可能还要给您打电话。”
“没事没事,随时都可以。这次的调查结果能满足您的需要吗,是不是没什么价值啊?”留井终于把粗嗓门放低了,他很担心地说。
“啊,老实说,的确是这样……”
“啊,这样啊……”
“我再重新想一想。您那边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哦,这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佐佐木德郎的妻子说,他书房的抽屉里放着剪报。”
“剪报?”
“是的。”
“什么样的剪报?”
“剪报内容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的妻子说,佐佐木有个癖好——他觉得重要的报纸内容、一下子把他吸住的的那些报道,他都放在书桌左面的抽屉里。他坐在书桌前的时候会打开抽屉,拿出来一边看一边想。虽然佐佐木把抽屉上了锁,但妻子知道钥匙放在哪里。哎,世上的妻子都是这样……”
“是什么剪报?”吉敷的语气变强了一点。
“是赛马骑手的事情。现在我拿在手上,需要读一下吗?”
“好的,麻烦了。”
“标题是《骑手泄露马匹状况》,‘中央赛马的主力骑手松永荣吉(三十五岁)多次泄露自己赛马的情况,将其透露给黑社会团伙。警察观察到,松永喜欢浮华的生活,比如开着进口车四处兜风,因为没有钱来游乐,而被黑社会的人抓住了把柄。松永每周都会安排一天,在他家所在的大田区森林附近的咖啡馆和黑社会成员见面……’”
吉敷不由自主的发出“啊……”的声音。这条新闻勾起了他的回忆。由于这则报道,这次的纵火案和两年前吉敷负责的一个未能侦破的案件好像有了联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吉敷思考着。但是居无定做的流浪汉和东大毕业的地方名流怎么看都联系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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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樱岛——位于鹿儿岛市对岸的一座活火山。(译者注)
第四节
吉敷想起来了。那起案件发生在昭和六十年八月二十五日。那天清晨,在东京芝区TP宾馆内侧的安全楼梯下面发现一具坠楼而死的男尸。
男子大约五十岁,身着茶绿色的麻质高级薄夹克。一顶同色鸭舌帽掉在附近,应该是男子戴的帽子。棉质裤子又脏又旧,但夹克和帽子都是新的。他没戴眼睛。身上也没有手表。
关于男子的坠死,调查队内部产生了分歧,有人认为这是过失造成的事故,有人认为是谋杀。还有人认为是自杀,但并没有发现遗书之类的东西。
不仅没有遗书,男子身上没有一样东西能说明其身份。茶绿色薄夹克的内兜和两侧的口袋都是空的,甚至连毛絮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可见刚刚买来的新衣服。右侧裤子口袋里有三枚一百日元的硬币和四枚十日元的硬币,但是没有能表明其身份的物品。
认为他是自杀的警察列举出以下理由:周六晚上,宾馆内并没有人听到死者的惨叫。但是东京的市中心,深夜里也会充斥着附近道路上往来车辆的噪音。即使死者发出惨叫,也无法引起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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