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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幽灵军舰之谜

作者:[日]岛田庄司 时间:2022-12-31 09:26:31 标签:[日]岛田庄司 岛田庄司

  呕吐发作最激烈的时候,安娜塔西亚终于恍然大悟,这让她浑身战栗。到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不停地呕吐,因为从来没有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持续不断、始终没有消失的呕吐感,并不是起因于伤口或疾病。而是怀孕!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结婚前发生这种事,但是事实已经很明显。那些恶魔的孩子,现在就在自己的体内。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这就是上帝完全抛弃自己的证据,深刻的绝望打击着安娜塔西亚的心灵。

  母亲和姐姐、父亲,还有阿列克谢现在如何了?如果自己的遭遇如此,他们一定也被上帝抛弃了。现在大家不知道是不是平安无事?只要有战争,女人马上就会沦为慰安妇。经过这次的经历,安娜塔西亚彻底了解了,不管是公主或是街上的妓女,都没有什么不同,上帝从来就不会帮助女人。

  她的身体失去了各种感觉。先失去手指尖、脚趾尖的感觉,接着,失去了手脚所有的感觉,然后是脸颊和耳朵的感觉、下半身的感觉,所有感觉都不见了,就连自己到底在走路还是停下来,都搞不清楚了。安娜塔西亚知道,自己的死期终于快到了。

  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所以死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那些恶魔的孩子,还有自己,都会一起死去。她的意识有好几次逐渐模糊,那就是死亡的诱惑。她终于倒在雪地上,她心想,啊,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此时,却又感觉到自己再某个人的背上又恢复呼吸,她的鼻尖有一顶毛皮的哥萨克皮帽在摇晃着。应该是个没有负伤、还有点体力的士兵,把自己背在背上吧。看来自己还没有死。

  黄昏时,在暴风雪和铁轨的另一边,看到了露营的灯火。

  “是日军。”她可以听到背着自己的士兵紧张地这么说。

  在灯光下,安娜塔西亚终于醒了过来。顿时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是一句僵硬的德文。在痛苦和无力感之中,她稍微撑起头来,看到一个身穿军服的亚洲人笑脸。

  “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我不会说俄文呢。”安娜塔西亚点点头,但其实她听得并不是很懂。

  “太好了!”亚洲人笑着说,“你伤得很严重,慢慢休息吧。这里有不错的医生,你可以安心地睡。你叫什么名字?”

  听了之后,安娜塔西亚这么回答:“法兰奇娜?奥尔洛娃。”

  “你是哪里人?”

  这句话她也不太懂意思,发呆了好一会儿。

  “我是问你的故乡,你在哪里出生的?”

  这个问题她没有预想到,想了很久才回答:“彼得要塞。”这是一个宫廷附近的地名,她小时候曾经去过好几次,就在拉多加湖畔,是个相当美丽的地方。

  “彼得要塞啊,真远呢。刚刚的白军里,有你的家人或者认识的朋友吗?”

  安娜塔西亚摇摇头。

  亚洲人觉得很惊讶:“没有吗?那你为什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可是安娜塔西亚并没有回答。并不是一时说不出谎,而是真的想不起想不起自己的过去,再加上身体的苦痛。同时,她也无法正确理解对方话里的意义。

  “刚才的军人说,你是身份尊贵的人,是真的吗?”

  安娜塔西亚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要是自己的身份被知道,又要开始被施暴的日子。日军也是父亲的敌人。

  她沉默着,日本军人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告诉安娜塔西亚自己的名字叫“仓持”后,便要她好好去睡。

  2

  仓持似乎有点医学知识,他说自己曾经在医院工作。军医不在的时候,总是由仓持陪在身边,替她治疗。他的认真、奉献到了夸张的地步,好像根本都没有睡觉。

  “这里呢?这里是哪里?”每当从梦魇不断、浅薄、痛苦的睡眠中醒来时,安娜塔西亚就会这么问身边的仓持。又是用德文,有时用俄文。

  “我们在医院的帐篷里,你安心地睡吧。”每当听到她的问题,日本人就会用蹩脚的德文回答。

  “我会死吗?”安娜塔西亚一边哭一边问。

  “你不会死的。”日本人回答道。

  “我一点也不怕死。只是觉得不甘心。”安娜塔西亚说着。她不断重复着这些一样的呓语。最后她突然醒来,把手伸向那个日本青年说:“我允许你握我的手。”

  安娜塔西亚在朦胧之中也感觉到仓持全心全意地照顾自己,这是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安娜塔西亚都徘徊在生死边缘。因为怀孕的关系,身体比平常还要来得虚弱。更麻烦的是安娜塔西亚有呕吐的症状。如果没有人注意,让她在无意识之间呕吐的话,或是睡觉的姿势不当,呕吐物很可能会塞住气管,让她丧命。

  面临死亡边缘,意识慢慢远去时,安娜塔西亚的耳边响起的,总是西伯利亚风雪的声音。远去的那一端,可以看到父亲尼古拉、母亲、弟弟阿列克谢,还有姐姐们的脸。大家都没有哭,但也不像愉快的样子,所以安娜塔西亚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过去。就在这时候,她发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让自己不再继续往下坠落。一回头,原来是那个叫做仓持的日本人。

  “你还不能死。”他的眼睛充满长时间睡眠不足的红色血丝,用僵硬的德文说着。

  “为什么?”她发问。

  “因为你是女王。你必须要恢复你应有的地位。”

  “你为什么会知道?”

  青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过了一星期左右,安娜塔西亚的身体勉强恢复健康,多亏了年纪轻。仓持显得相当高兴,送来了许多汤。

  “我做噩梦了吗?”安娜塔西亚问。

  “有一点。”仓持问答。

  又过了好几天,这一天的天气很好,仓持邀她到外面去一起练习走路。这天安娜塔西亚的身体状况很好。

  他们一起走出医院的帐篷后,看到一整片银白色、安详无比的世界。天空相当蔚蓝,地面上的雪徐缓地起伏着,延伸到地平线的另一端,四处可见聚集的树丛,但类似民宅的房舍却一间也看不到,眼前所见的滞后日军临时搭建的设施。这是一个充斥着冰冷空气的世界,但是没有风、洒着阳光,所以还算温暖,空气里还飘着些微洁净的清香。

  雪地里有一角已经铲平了雪、成了宽敞平坦的广场,日军的士兵在这里整队。安娜塔西亚看着他们一边大声喊出响亮的口号,同时开始跑成两列纵队。地上也已经整理好军队们跑步用的道路。军队们背负着军用装备,整齐划一且强而有力地跑着。一声号令之下,所有人马上改变方向,改朝另一个方向跑。

  体力衰弱的人光是看到别人走路,都觉得那需要异样的精力。而体力已孱弱到极限的安娜塔西亚,则用向往和尊敬的心情,望着日军动作利落的训练。和狼藉之众群集的红军、纲纪不彰的白军、不可倚靠的近卫军相比,他们看来是多么有力、多么有纪律。她心想,像这样的军队,俄罗斯军队终究是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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