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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

作者:唐隐 时间:2023-01-01 21:52:35 标签:唐隐

  裴玄静道:“请大娘子遣退外人,下面的话我只能和三位宋家娘子说。”

  宫女们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裴玄静和宋家三姐妹了。

  裴玄静先将宋若茵的木盒放于几上。那夜和皇帝交谈之后,她返回柿林院,就是为了取这件证物。

  看见木盒,三姐妹的脸上都露出悲伤又忐忑的复杂表情。

  裴玄静却没有从木盒谈起,而是问宋若华:“大娘子可曾找到仙人铜漏?”

  宋若华摇了摇头。

  “我却找到了。”裴玄静说,“我听诸位提到过,三娘子在宫外有一位好友——武相公的女儿,常常出宫与她相会。我调查到,案发当天下午,三娘子恰恰去过武府,并且将圣上所赐的仙人铜漏托给武家娘子保管。据说,铜漏坏了,需要修理。”

  三姐妹一起露出困惑的神情,不像是假装的。

  “你们不知道铜漏坏了吗?”

  宋若华答:“若茵把圣上所赐仙人铜漏视若至宝,拿回来之后就一直藏在她的屋中,我们都只看过一眼,连她私自将铜漏送出宫都一无所知。”顿了顿,又道,“宫中耳目众多,说不定有人会以铜漏损坏为题做文章。若茵此举,也是为了避人口舌吧。”

  “对。武家娘子也是这么说的。但正是仙人铜漏,将案情引导到了不可思议的方向。”裴玄静不慌不忙地说,“三娘子拜托武家娘子找人修理铜漏,并且指名道姓,要找东市‘飞云轩’中的一位老张。于是昨日,段小郎君,也就是武家娘子的儿子专程去了一趟东市,找到了‘飞云轩’和老张。”

  裴玄静环视着三姐妹道:“不料,段小郎君在那里遇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一幕:老张死了,而且死状极其恐怖,遍体爬满毒虫。‘飞云轩’掌柜避之不及,也为毒虫所害,当场毙命。万幸的是,段小郎君机敏,逃得快,才未受伤害。事发之后,我们立即上报官府,调查老张和‘飞云轩’的底细,如今已经查清楚了——老张,名唤张千,是从岭南流入京城的育蛊人。”

  “育蛊人!”不知谁惊呼了一声。

  “正是,此人擅长培养各类毒虫毒物,制炼毒药。他潜藏京城十余年,以制毒为生,曾经被官府查到过几次,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他看中‘飞云轩’的位置,因其在东市最偏狭之处,既容易躲藏又方便做生意,所以在那里一住便是十年。‘飞云轩’本身经营不善,掌柜的看在租金的份上,对老张所干的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若华问:“可是……三妹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这个问题很关键。”裴玄静的目光在三姐妹的脸上移动,“有人知道吗?”

  无人应声。

  “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三娘子和老张都死了。就连有可能知情的钱掌柜也遭遇不测。所以,还得由我们自己来发掘问题的答案……”裴玄静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举在手中,“我思之再三,最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小妹若伦脱口问道:“这不是一支笔吗?”

  “正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笔。”裴玄静说,“‘飞云轩’乃一家售卖文房四宝的铺子,但只是最便宜粗陋的货色,比宫中日常所用差了何止千里。按理说,三娘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去那种地方采买笔墨纸砚。但正是笔,使我联想起了另一样东西——一样至今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裴玄静的目光落在木盒上——终于要谈到它了。

  “这个木盒是在三娘子的房中发现的。据我推测,死前三娘子就在摆弄这个木盒。因此我特意将木盒取回,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来。我对木盒的用处百思不得其解,尤其令我困惑的是这两根架空的木棍。它们造型相同,彼此交错,似乎应该有什么相互关联之处,可究竟在哪里呢?直到昨日‘飞云轩’里出事之后,我才突然想到——”

  裴玄静掀开盒盖放在一边,然后缓缓拨弄那两根一横一竖的木棒,直到两根木棒交错之处形成一个空洞,刚好位于木盒的正中央。

  裴玄静把右手中的笔从洞中稳稳地穿了过去。

  她说:“请看。”一边用四指握住笔杆,拇指加力推动笔端。跟随着笔的移动,一横一竖的木棍竟也相应地移动起来。

  “就是这样。”停下动作,裴玄静望着三姐妹,一字一句地道,“据我推断,三娘子去‘飞云轩’,并非为了修理仙人铜漏。‘飞云轩’的掌柜明确告诉段小郎君,他从来不懂修理铜器。事实上,三娘子到‘飞云轩’去的真正目的,是找寻一支能够配得上这个木盒的笔。”

  在她的对面,除了小妹若伦尚且满脸懵懂外,宋若华和宋若昭均面如死灰。

  看来这三姐妹中确有人知情甚深,却执意隐瞒。那么,就别怪我裴玄静不客气了。

  “诸位已经看到了,现在我手里只是一支普通的笔,虽然能够操作,却十分勉强且不趁手。那么,如果可以根据木盒的构造,定制一支特殊的笔,会不会就好很多了呢?又有哪家店铺既能满足这个要求,同时又不会被人发现呢?”

  若昭和若伦都开始坐不住了,仓皇失措地望向大姐。宋若华却依旧坐得笔挺,纹丝不动。

  裴玄静继续说:“‘飞云轩’是祖传的生意。掌柜的祖父本有一门制笔的好手艺,所以才能在东市盘下铺子,开店至今。可惜后继乏人,后两代掌柜好吃懒做,嫌制笔这个行当又累又没赚头,只随便找些便宜货来售卖,再加上店铺位置又偏,生意便一天不如一天……实在没法子时,掌柜的也接些制笔的活计。他的手艺相当一般,要价又高,所以找他制笔的人并不多。但似乎对于三娘子来说,‘飞云轩’却是最好的、唯一的选择。”

  裴玄静凝视木盒,少顷,再度开口:“这个木盒设计的关键,便是一横一竖两根中空的木棍,当彼此相交时,会形成一个空隙,再以一支特别定制的笔贯通连接。好,假如上述推论是正确的,问题便来了,三娘子定做的笔在哪里?当我发现木盒时,两根木棍相交的空隙处——是空的。也许,三娘子还没来得及定做?或者,‘飞云轩’为她特制的笔还没能交到三娘子手中?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当然,还存在另外一种可能性——‘飞云轩’特制的笔原先就在木盒上,但在三娘子中毒身亡之后,笔不见了。”

  “为什么会不见了呢?是三娘子或者其他人,将它藏起来了吗?为什么要藏起来?”裴玄静不再观察三姐妹的反应,而是循着自己的思路,一鼓作气说下去。进宫之前,她曾经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推演过许多遍,可是一旦从口中说出,她还是体会到了理性所带来的、足以碾压一切的巨大力量。“刚才我操作的时候,是用右手的拇指来推动这支笔的。我并没有刻意这么做,而是非常自然地采用了这个动作。正是这个动作,又将我的思路领回到宋若茵的死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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