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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1:兰亭序密码

作者:唐隐 时间:2023-01-01 21:55:04 标签:唐隐

  她自己也认为,没必要将崔淼卷入到这些是非中去。他自愿帮助裴玄静是一回事;因此而被迫面对官府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和崔淼的相处中,裴玄静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他对当权者的不屑甚至厌恶。她还猜不透这种愤世嫉俗的缘由,但也不想随便违逆他的意愿。

  她知道自己在刻意维护他。那又如何呢?长安城并不缺少一个崔郎中。但是只有一个崔淼,曾几次三番向她伸出过援手。

  听完了裴玄静长长的讲述,裴度沉吟半晌,道:“拘禁你的女侠应该是聂隐娘。”

  哈,裴玄静心道,这可是叔父自己猜出来,我什么都没说。

  “聂隐娘?就是传说中魏博大将聂峰的女儿,后来成为大刺客的聂隐娘吗?”裴玄静装作一无所知地问,“叔父,你在魏博时见过她?”

  “未曾谋面。我到魏博时田季安都已经死了,聂隐娘早在几年前便投奔到陈许节度使刘昌裔麾下。不过……王义肯定与她相识。”裴度思索道,“你说王义的女儿在聂隐娘那里?但我从未听王义提起过,他还有个女儿。”

  看来王义把这个秘密保守得非常好。

  “我甚至不知道他曾娶过妻。”裴度长叹一声,“据你所说的来推断,王义知道有人要刺杀我,为了保护我还企图阻挡我上朝,但却不肯对我说出内情。他这样做的唯一解释便是:当时刺客用他的女儿来威胁他,使他左右为难。”

  “莫非聂隐娘夫妇便是刺客?”

  “不。刺客肯定另有其人,而隐娘夫妇应是王义求来搭救女儿的。”

  裴玄静也觉得叔父的推断十分有道理。王义既不愿眼睁睁看着叔父被刺,又担心女儿的安危。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发现隐娘夫妇出现在长安城内,便向这位魏博时的故交相求,而隐娘也答应了他,将禾娘从刺客的手中救了出来。条件是:禾娘从此要跟随他们夫妇二人。

  王义别无选择。但他亦深知,女儿一旦跟随了聂隐娘,便将从此过起出生入死的剑客生涯。这令他这个当父亲的万万不舍。他虽然为保护裴度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却还是想给女儿找一条更好的出路。裴玄静几乎是误打误撞地出现在他眼前,结果便被王义当作了最后一根稻草。

  “叔父,帮帮禾娘吧!”裴玄静恳求道,“王义忠勇可嘉,咱们理应照顾好他的女儿。”

  “理应?”裴度淡淡一笑,“如果世上的一切都能按着道理来,就根本不会有争斗、冤屈和不幸了。”

  “叔父!”

  裴度摆了摆手:“玄静,你知不知道张晏等人之罪是圣上钦定的,三天后就要在西市斩首示众,以立朝廷之威。这种时候让皇帝释放他们,岂不是把君命当作儿戏?就算皇帝能够答应,你又让天下人怎么看待皇帝?”

  裴玄静默然片刻,倔强地抬起双眸,“玄静只问一句话,叔父是不是也认定张晏等人为刺杀案元凶?您是受害者,亲眼看到过刺客,您还是主审官,清楚整个案件的脉络。张晏等人究竟有没有罪,玄静只信叔父一人的话。”

  “有罪怎样?无罪又怎样?”

  “有罪自当问斩,玄静也只能愧对王义父女。但若是无罪,玄静以为叔父无论如何要请圣上收回成命。这不单单是为了王义与禾娘,以及无辜者的性命,还因为一旦张晏等人替罪伏法,势必使真正的刺客逃脱。那样的话,朝廷的尊严何在,圣上的圣明何在,武相公的血海深仇又要待到何时方得偿还?”

  她这一席话落,少顷,裴度微笑道:“你呀,若为男儿身,去朝中当个谏臣倒是很不错。圣上每次见到你肯定都会头痛不止。”

  “叔父……”

  裴度摇头叹道:“玄静啊,有一点你要记住,天下远比你所知的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几年前圣上发兵成德,以吐突承璀为主帅,结果无功而返。对此圣上如鲠在喉,一直想对成德再次用兵。所以,成德藩镇即使不是本案的元凶,只要有人举报了张晏他们,圣上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叔父的话讲得够直白,裴玄静想假装听不懂都不行了。她的心凉了大半截,想想还是不甘心,追问:“是什么人举报张晏等人的呢?可有真凭实据?”

  “举报者为神策军将军王士则,乃吐突承璀的亲信。京兆尹和监察御史以严刑拷问之,由不得他们不认罪。”

  裴玄静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很内疚,为了禾娘和王义。她更伤心,为了叔父,还有武元衡。她看着叔父的视线不禁模糊起来,然后便听见叔父说:“玄静啊,当今圣上实乃真正的英睿君主,他为了削藩所付出的心血和承担的压力,是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所以为臣子者,更要绝对地忠实于他,尽全力辅佐他。我想,武相公如果还活着,也会支持圣上的决定的。”

  “武相公……”裴玄静心中酸楚难当,也不知怎么脱口问出,“叔父去过武相公的宅邸吧?他家中是不是也有一座池塘?像咱们府中这样的,池中并养了水鸟?”

  “池塘?”裴度狐疑地上下打量裴玄静,心说这侄女不该轻易就折腾坏了脑子啊,遂蹙眉寻思道,“倒是有一座池塘,好像也养了些水鸟吧。”

  “什么水鸟?”

  “这……也无非就是黄鹄、鸳鸯之类的吧。怎么?”

  裴玄静茫然一笑,“没事,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问。”

  7

  自从来到长安,裴玄静第一次无所事事了。

  裴度的谈话好像在她的门前挂了一只铜锁,裴玄静刚刚逃离聂隐娘夫妇的磨镜小铺,又被牢牢地锁在了宰相府中。

  现在她哪儿也去不了了。

  张晏等人必须死,所以禾娘的命运再无转圜余地。叔父重伤未愈,刺杀案还没了结,在这个时候也不适合提起去昌谷之事。她的亲身经历已经证明,连长安城里都不安全,更别提让她上路远行了。这两天裴府门口的金吾卫有增无减,连阿灵都溜不出去了。

  即使能溜出去又如何?贾昌的院子早就人去楼空,而今裴玄静在整个长安城中唯一想见的人,就只有郎中崔淼了。问题是,他还愿意见她、还能见她吗?

  裴玄静只剩下一件事可做:研究武元衡留下的诗和字。但是她的头脑成了阻塞的沟渠,前方似有渺茫的一星亮光跃动,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鸟,”她无奈地问身旁的阿灵,“长安城里什么鸟儿最多?”

  “鸟有好多种啊……鸽子、麻雀、燕子、乌鸦……”

  “秋天呢?秋天有什么鸟?”裴玄静的目光恰好落在“余者自取于秋”这几个字上。

  “秋天的鸟,不就是大雁吗?”

  “大雁?”

  “对啊,娘子。”阿灵凑到裴玄静跟前,神神秘秘地说,“娘子是不是要出嫁啦?”

  “你说什么?”

  “我是听倩儿说的。”裴玄静的亲事在裴府从没被公开提及过。阿灵却能从杨氏的贴身婢女那里打探到消息,看来这小丫头的八卦本领还是蛮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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