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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1:兰亭序密码

作者:唐隐 时间:2023-01-01 21:55:04 标签:唐隐

  阿灵看裴玄静不应,以为她害羞,更来劲了,“我听倩儿说,阿郎在给娘子物色一个合适的送亲人呢。可是现在阿郎自己出了事,所以还得多等些时日,外面安定了才能送娘子成行。”说着,又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娘子可别着急哦。”

  “着急?我哪里急了?”裴玄静没提防让阿灵说中心事,脸上还真有点挂不住。

  “不急?不急娘子问什么大雁啊?”阿灵笑道,“且不说请期的大雁是夫家送的,娘子再急也轮不到你来张罗这些。”

  “你!”裴玄静刚想去拧阿灵的嘴,猛然呆住了。

  大雁!从日出时的池塘惊起飞鸟,再到秋日的大雁,这一连串的联想美则美矣,却似乎过于随意了。可偏偏大雁是婚仪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是对于忠贞不二、白首偕老的最美好的象征。

  假如武元衡给她设计的谜底正是大雁,不也意蕴隽永而饱含祝福吗?

  可是大雁和《兰亭序》、王羲之又有什么关系呢?

  灵光乍现。裴玄静一把抓住阿灵的手,“阿灵,长安城里是不是有座大雁塔?”

  “有,当然有啊。在大慈恩寺里……”

  裴玄静放开阿灵的手,她几乎已经能断定,自己趋近谜底了。

  关于大慈恩寺和大雁塔的来历,因为实在太著名了,就算不是长安人的裴玄静也耳熟能详。

  大唐贞观二十二年时,皇太子李治为追念母亲文德皇后,在长安城南晋昌坊中面对曲江池的地方修建一座佛寺,名为大慈恩寺。寺院落成之后,太子治令玄奘大法师自弘福寺移就大慈恩寺,继续翻译从西方取经带回的佛典,充上座纲维寺任。永徽三年时,玄奘法师欲于大慈恩寺中建石塔一座,用来安置、保存西域请回的经像。高宗皇帝特许以大内、东宫和掖庭亡人之衣物折钱出资,遂建成五层砖塔,便是大雁塔的由来。

  在大雁塔的下层南外壁上刻有两碑。左边是太宗皇帝所撰《大唐三藏圣教序》;右边是高宗皇帝在东宫时所撰的《述三藏圣教序记》,两碑均由尚书右仆射河南公褚遂良书写。其书其文均为传世之经典。

  后来,又有一位怀仁和尚花了整整二十五年的时间,从王羲之的书法中集字,于咸亨三年铸成《集王圣教序》碑,内容包括了太宗皇帝的《大唐三藏圣教序》、高宗皇帝的《述三藏圣教序记》、太宗答敕、玄奘翻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从《兰亭序》到《集王圣教序》,从王羲之到王羲之——从武元衡到大雁塔。

  跟随着一缕性灵、抑或慈悲的微光,她终于找到了那条迷雾缭绕中的小径。

  裴玄静决定要去一次大慈恩寺,登一回大雁塔。她还预测不出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她相信,那里一定会有什么。

  可是问题又来了:现在还能找到什么理由出府呢?

  再要求京城观光?别说裴玄静自己开不出这个口,即使裴度答应了,恐怕也会命令堂兄贴身紧盯,甚至派出一个金吾卫的小卫队护送。

  裴玄静始终坚信,武元衡交给自己的既是一个谜题,更是一个秘密,是一份必须悉心守护的信任,所以她至今对裴度都没有提起过。她得赶紧想出一个稳妥的,不会引起怀疑的办法来。

  就算裴玄静能神机妙算,也想不到最后竟是吐突承璀将她带出裴府的。

  过程相当突兀。就在裴玄静回到裴府的次日上午,大约巳时一刻的时候,堂兄裴识匆匆来到裴玄静的房间。

  他告诉裴玄静,神策军左中尉吐突承璀要请她去神策军府走一趟,配合刺杀案的调查。

  “现在吗?”

  “吐突将军就等在前堂。”裴识的表情很古怪。

  通过和叔父的几次交谈,裴玄静已经了解到吐突承璀和裴度乃至皇帝之间的复杂关系,便问:“叔父知道了吗?”

  “父亲大人已经知道了,所以才命我来请堂妹。”

  “好,我这就去。”

  裴识引着裴玄静去前堂时,还不忘低声嘱咐:“来者不善,静娘多加小心。”

  “兄长放心。”

  裴玄静跟着吐突承璀出了裴府,骑在马上被神策军团团包围着前行。

  裴玄静并不知道神策军府在什么地方,但因神策军是天子禁军,军府想必深入在宫城腹地。

  可是实际上,他们没有朝皇城去,而是走向长安城郭。眼看就要出城了,裴玄静下意识地踢了踢脚尖。出门前,她从枕头下取出那柄匕首,塞进右脚的靴筒中。吸取了上一次磨镜小铺的教训,裴玄静给自己准备了一件防卫的武器。

  抬起头,一座巍峨的城门就在眼前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长吉的诗句赫然跃入脑际。其实今天艳阳高照,碧空之上连一缕云丝都寻不到。黑云是压在她心头上的。

  裴玄静问:“中贵人,我们究竟是要去哪里?”

  今天的吐突承璀异常沉默,几乎没有对裴玄静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听见裴玄静发问,他才答非所问道:“娘子来过这座城门吧?”

  是啊,春明门。

  她就是从这座城门进入长安的,只不过当时正处于昏迷中,无从回味那一刻的心情。今日方得一睹这高耸而宽敞的威仪,既盛气凌人,又胸襟开阔。世上唯有一座长安城,才有这样的城楼吧。

  裴玄静说:“来过,但只记得城外的情景。”

  “娘子到过春明门外贾昌的院子。”吐突承璀说,“裴相公给圣上写了个表章,陈述了娘子的一些经历。今日,本将便请娘子到贾昌的院中回顾一番。”

  “中贵人也管这些吗?”

  吐突承璀再次答非所问:“裴相公的上表中提出,张晏等人可能并非刺杀案的元凶,建议圣上重审。”

  原来叔父虽然拒绝了自己的请求,但还是给皇帝上表陈述事实。那么,吐突承璀今天的举动应该就是奉命重审了?

  裴玄静等待着吐突承璀的下文。可是直到他们从春明门下穿过,来到通往镇国寺的岔路时,吐突承璀才又开口道:“圣上不会重审张晏等人,因为判定他们有罪的正是圣上。”

  “圣上?”

  “武相公遇刺后,圣上给我们看了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所上的密奏。王承宗在奏表中极力诋毁武相公,说他阳奉阴违,表面忠于朝廷主张削藩,私底下却收受藩镇的贿赂,故意使得朝廷和藩镇之间久战不决,目的便是从中渔利。”

  “这些……圣上断断不会相信吧?”

  “当然,所以圣上根本没有理睬过王承宗的奏表。”吐突承璀的语气相当古怪,“不过那些奏章写得绘声绘色,还列举了行贿的过程和清单,看起来煞有介事。王承宗还特别提到,武相公对普通的金银财宝一律退回,看似品格高洁,其实是嫌弃那些东西鄙俗。王承宗的牙将尹少卿投其所好,送了一件太宗皇帝钦赐的金缕瓶,结果武相公当即便收下了。这才显出其贪婪的本性埋藏至深……武相公死后,圣上才给我们看了这些奏章,并痛心疾首地说,他没想到王承宗对武相公怀恨至此,三番五次诋毁不成,便索性对武相公痛下了杀手。所以圣上才下决心诛杀成德武卒张晏等人,王承宗若敢有半点不满的表示,朝廷便将立即出兵讨伐成德藩镇,绝对不会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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