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与俗
“还不能,但是邵队倾向于这个可能性。这恐怕是条大鱼,我们在贺莉的银行卡上发现了多笔海外汇款,数额特别巨大。”姜准手肘撑着桌子,微微站起身,故作神必地凑到聂诚耳边,飞快地加了一句,“注意保密。”
“这……!”聂诚不由自主睁大眼,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难怪市局成立专案组!
人口拐卖是各国都在面对的犯罪难题,这种跨国人口贩卖在许多国家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即使犯罪内容令人发指。但是在大陆,在这,发生这种事,无异于掩耳盗铃,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早晚会被发现,但在被发现之前,他确实成功过,不然不会有那些汇款。
这个贺伟,到底是什么来路,在想些什么?
“别忙惊讶,”姜准笑了下,“关于熊德彪的犯罪动机,有头绪吗?”
聂诚立刻调整思维,“他会不会在烧烤店听到贺伟说了什么?”
“嗯。”姜准点了点头。
“我猜对了?”
“嗯?目前还没调查结果。纯问意见。”姜准说。
他俩溜溜达达去了局里,同事们对聂诚开始频繁光顾没有任何意见,自发地准备零食欢迎。
办公区最靠里的是副队长办公室,门敞着,吴钩帮他接了电话,正伏在桌子上记内容,另一边的张杰明还在做汇报。
姜准接过电话没吭声,接着吴钩的断句往下记。
聂诚歪着头在旁边看,若有所思道:“熊德彪的妹妹在他们村。他们是老乡?”
张杰明耳朵灵,敏锐地捕捉道聂诚的声音在那边激动地呼喊着:“师父,师父!”
他看不多,他师父已经露出了莞尔的笑容。
姜准最不喜欢张杰明的活波,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他冷声开口道:“悟空,好好汇报。”
张杰明完全没注意到其中的玩笑,兴奋的声音被冻得掉渣,磕磕巴巴地叫“姜姜姜队”,见到天敌般开始紧张,暗自纳闷什么时候换了人。
“妹妹叫熊洁,是被拐到深山里的受害人之一。刚开始我们没联想到熊德彪,当地民警问她亲属信息时,她说只有一个哥哥叫熊德彪,这才引起我们的注意。”张杰明说,还汇报了受害者人数和离开村子去外地打工的几个人的情况。
初步判断,贺家村是一个人口买卖的中转站。
“我们还发现,贺伟还有个女儿,才八岁。村里人都知道是他的孩子,但是户口登记上没有。”张杰明说。他的注意力全然被大规模的拐卖妇女案吸引,对贺伟的个人情况竟然放到最后说,明显本末倒置。
聂诚摇摇头,两年没管,他这徒弟看来有点皮子痒。不过也难怪张杰明兴奋,以他的资历能参与这种大案纯属巧合。
说到资历,门口响起敲门声,姜准的那位眼中钉竟然主动上门。
柴铎亮惊讶地看着聂诚,皮笑肉不笑地问候道:“聂前副队长,稀客、稀客。”
第30章 chapter 30
姜准已结挂了电话,听到柴铎亮打趣聂诚,立刻沉下脸就像拿身份说话。
聂诚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哪里,说到稀客,还是你老更难见。”
柴铎亮登时就变了脸色。
记忆中熟悉的画面又在闪烁,姜准想起了高中时他挺身而出为人“拔创”的事。那时还年轻,聂诚越来越宽厚稳重,他险些忘了这家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决不吃亏的本事。
聂诚没有乘胜追击,他点到为止地提醒柴铎亮现在的他们早不是任他欺负的实习生,然后离开了办公室留他们谈公事。临走前,他看了眼姜准,发现对方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也想起了高中时他站起来叫嚣“你说喜欢就喜欢,我同意了吗”,不由会心一笑。
在外面逛了一圈没找到坐的地方,就靠近门口走廊边站着看手机。
他低着头,来往的人匆匆忙忙,各自忙各自的。
不会儿姜准出来跟他打了声招呼,让他先走,回来电话说。听他的意思是案情有进展,聂诚没应他索性在这多等等。
这段时间来了两辆警车,押的都是未成年人。头一批是四个,不分彼此都鼻青脸肿的,气氛很不友好。第二批就一个,刚下车就开始嚷,说他没打人。
暑假是未成年人犯罪的一个小高峰,警察叔叔们有点头疼,很盼望开学。
“我没动手就偷了个手机!我偷过好几次,从没动过手,不信你烦我案底。”下车就喊的少年据理力争,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神游天外的聂诚硬给听笑了,放下手机打量着他。十六七岁,干瘦,剃着一头莫西干,眼看快开学了两边的头发长起来了些,就中间那撮还黄得发橘,T恤到鞋一水黑,扯着脖子鸣不停,像要挨宰似的。
当年毕业论文聂诚写的是未成年人与犯罪的相关论题,后来在实务中遇到不少,很有经验。他见旁边的两个民警被他吼得要发飙,好脾气地过去解围:“案底这么丰富啊,叫什么名字?”
黄毛登时不说话了,往后一缩脖子,上下打量聂诚,见他没穿警服,态度就变了,“你谁啊你,我跟姜茶叔叔说话呢,用不着你瞎热心。”
旁边两民警免费送他一对大白眼,然后后脚跟一并给聂诚敬了个礼,用行动说明一切:“聂队。”
聂诚明白老同事们的好心,不忍拆台,就问:“这小子怎么回事?”
“他叫高正鹏,惯偷。这次改抢劫了。”
“我没抢劫!”平静没三秒的高正鹏又扯着嗓子喊起来,“不要侮辱我的手艺!”
“聂队,我们先进去了。”民警不跟他废话,对聂诚说。
聂诚一点头,配合他们捏着队长范儿,回头看着他们进了最靠边这间询问室。
门关上了,依旧能听见高正鹏要挑破房盖的辩解。
盗窃和抢劫都是财产犯罪,听起来差不多,判起来可是天差地别。如果高正鹏这么坚持,背后有隐情也说不定。
他想了想找吴钩要他的记录,闲来无事想了解一下这位“男高音”。
吴钩对高正鹏不熟,愣了好久也没反应过来是谁,去电脑上查再翻案宗。
“这家伙上礼拜刚来完局里,都是盗窃。犯罪对象全是三千以下的手机,挺会偷。上一次是抓了个现行,又从他身上搜出了好几个,据他供述都是附近……聂队!”吴钩猛地顿住,指着那一行给他看,“有一次的作案地点是烧烤店门口,时间正好是贺伟案案发那天!”
聂诚飞速读完,又确认一遍,说:“叫姜准过来。”
姜准施施然从会议室出来,走到他身边,笑道:“行,使唤我部下挺熟练,聂队。”
“不逗。”聂诚皱眉说,“你看这。”
吴钩急匆匆把他从会议中叫出来,他就知道肯定有事,但没想到事这么大。
“也就是说,贺伟丢失的其中一部手机其实始终在警局?”姜准眯起眼睛说,“很好。”他立刻去取证物,把一小箱子的手机全部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