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位
“托尔科,把她放低一点。”
当伊丽莎白回过头尖声吩咐托尔科时,一股剧烈的冲击往她的右颊袭来,她冷不防一下子跌坐在脏兮兮的地上。抬头一看,她才知道自己是被贝丝那只没有绑紧的腿踢着了。这瞬间发生的事令她不知所措,因为她无法想象一个女仆居然敢反抗踢中自己,疼痛让她一时无法动弹。
“求求你饶了我吧,伊丽莎白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贝丝一边哭喊着一边叫道。
右颊一阵灼热。也许明天会肿得很高——当伊丽莎白想到这里时,仅有的一点理智已经完全丧失了。
“剑!托尔科,拿把剑来!”
“别这样,巴托里夫人。”管家大声劝阻道。
托尔科也出面阻拦:“这里找不到剑。”
“剑就在这里,那不是吗?”德罗塔在一旁说。地下室的角落里挂着一把满布灰尘的剑。
伊丽莎白飞快地跑过去,她把剑抓在手里,又把剑鞘丢进黑暗的角落。
“别拦着我!”她大声喊叫,同时左右舞动手中的剑,剑的重量让她踉跄了几步,“谁敢拦我就连他也一起砍! ”
她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托尔科和乌依瓦里也吓得魂不附体,只得躲得远远的。伊丽莎白拿着剑跑了过去。满脑子已经发狂了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被吊在天花板的贝丝害怕得发出可怕的尖叫。原本像笛子似的尖叫声,突然又变成了沙哑的绝望的哀号,又慢慢低沉了下去。因为伊丽莎白已经用力扑了过去,把剑身深深地刺入贝丝的胸口,贝丝的身体在空中剧烈地摇晃起来。
当伊丽莎白把剑拔出来时,一股血柱喷涌了出来,溅在她的脸上和手上。她似乎还没解恨,又继续向贝丝的身体上刺了两三剑。每次拔出剑时又有血随之溅出,喷在她的身上。接着她又左右挥剑,刺向贝丝的腹部和双腿,手起剑落之处,皮开肉绽,一股股鲜血渗出,从贝丝丰满白皙的皮肤上流下来,贝丝的身体前后左右急剧摇晃着。贝丝不断痛苦的哀号,就像是她嘴里发出的诅咒声。时而声音低得听不见,时而轻轻地呻吟着。
在这间昏暗的地下室里,伊丽莎白一边激烈地喘息着,一边把剑不断刺向吊在半空摇晃着的贝丝。最后,贝丝已经无法再出声了,原本白白的躯体已经变成了黑红色的肉块,和动物的肉没什么两样了。她脚下的地板上流着一大摊血,慢慢扩散开来。
四个旁观的男女被这个残酷的场面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呆立在一旁看着发疯似的伊丽莎白。不久,伊丽莎白开始尖声叫喊起来,号叫中夹杂着哭声,也许她拿剑的手已经累了,几乎快要砍到她自己身上,于是乌依瓦里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伊丽莎白的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不断地颤抖,双手累得已经握不住剑了,只能拖着剑在石板地上走。托尔科抓住她沾满鲜血的手腕,想把剑掰开。但是伊丽莎白的双手激烈抖动着,却还紧握住剑柄不放,手指像冻僵了似的根本掰不开。托尔科只好让两位魔法师帮忙,四个人忙乱了好半天才终于掰开了她的手指,把剑取了下来。
伊丽莎白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天上,半开的嘴唇里,露出了咬得嘎嘎作响的白牙。脸颊的肉还在不断抽动,散乱的头发和沾满鲜血的苍白的脸随着身子,时而剧烈,时而轻缓地颤抖个不停。
D
第二天早晨,伊丽莎白在床上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心情平静,但感到哪儿有点不舒服。她猛然记起昨天晚上的事来,急忙跳下床。这不是因为认为自己做了件太过出格的事,也不是对于自己深重的罪孽有所反省,而是担心被贝丝踢到的右颊有没有肿起来。
她站在镜子前,着实吓了一跳。不仅右颊上一点都没有肿起来,肌肤全都显得比以往更白嫩。她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呆呆地在镜子前站立着。她觉得自己今天太美了,也觉得自己重新变得年轻了。伊丽莎白把原因想了一遍:大概是那个让人讨厌的贝丝不在了吧,除此之外就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她脱掉身上的睡衣。重新端详着自己的身体,乳房确实下垂了,不像贝丝那么坚挺,肚皮也因为生过三个孩子而明显松弛了,不像贝丝那么结实。但那个贝丝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了。然后,她又伸出两只手的手背看了看,她大吃一惊,究竟怎么回事?手背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细白透亮,灰黄色的斑块不见了,松弛的皮肤好像恢复了昔日的弹性,褐色的细纹今天早上似乎也减少了许多。
至此,伊丽莎白终于悟出了真正的原因。那就是鲜血,只要是沾到了贝丝鲜血的皮肤,全都恢复了年轻活力。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肩膀和乳房上的皮肤没有发生变化,只有脸部和双手的手背比平常更光滑了。
伊丽莎白怔怔地愣住了。血,原来是因为血。血这个词在她脑子里不断出现。血可以挽救我!
托尔科和乌依瓦里已经暗中把贝丝的尸体处理掉了。但是消息好像已经传到纳达斯第的耳里,事发后的第三天他就从营地赶了回来。次日,安妮特也拖着病体回到城内。虽然伊丽莎白早就让德罗塔和达尔瓦拉回到城外,但此事还是掀起了一阵风波。安妮特闻讯十分震怒,扬言决不能把将来继承王位的孙子交给伊丽莎白这种女人照看。
情况似乎变得不可收拾,伊丽莎白不受到惩罚这一关就过不去。但幸亏纳达斯第从中斡旋,拼命安抚母亲。他表示以后会尽可能地留在城里监视妻子,而且孩子如果缺乏母亲的养育,将来对他们的成长也不利,一切都要从家族的利益出发从长计议。他还劝说母亲,考虑到伊丽莎白已经杀了贝丝,气也出过了,将来也许不会再闹事了。
纳达斯第当时已经年近五十了,终年到处征战也感到身心俱疲,他认为已经到了该回城好好过一段悠闲的日子的时候了。他很想平息两个女人之间的争斗,让自己有个可以轻松的环境好好生活。而安妮特则因病体未愈,实在力不从心,最后只好让步。最终伊丽莎白的罪行便不了了之。其实,最终之所以不再追究伊丽莎白的责任,贝丝和女主人之间地位的悬殊才是真正关键的原因。这个事件中,只不过就像伊丽莎白杀了安妮特钟爱的小狗一样。但是从之后事情的发展来看,当时这种处理方式对于伊丽莎白来说实在有害而无益。
此后两年左右,一切相安无事。纳达斯第整天待在城里,安妮特也住在自己朝南的房间里安稳地度着晚年。孩子们也一天天地长大了。伊丽莎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孩子们,但有时又好像忘了孩子们的存在似的,呆呆地好几个小时在想心事。那是因为她有充分的理由感到怅然若失。她已经过了四十岁了,当年远近闻名的美人,让邻近各国的贵族男子神魂颠倒地拥入赛伊特城一睹芳颜的美貌,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卸妆后的伊丽莎白肤色更加惨不忍睹,不但皮肤粗糙,还出现许多黄褐色的灰暗斑点,颜色到处深一块浅一块的。她即使不笑,眼角、嘴角等处也会出现数不清深浅不一的皱纹,下巴垂下来后看似两层,最可怕的是,和安妮特一样,皮肤松垂的情况也开始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乳房干瘪得像缺了水的皮囊,紧紧地贴在肋骨两边。臀部的肉垂了下来,大腿也像老南瓜似的干巴巴地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