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卧亭幻想
血泊边缘有一条很清晰的棱线,整个血泊和棱线并没有出现混乱的迹象,但只有一个地方,在榻榻米上留下了很清楚的擦磨痕迹,那个痕迹就在被砍掉的小腿旁边。
我先是在那个痕迹旁边蹲下来,然后走到血泊边缘,一直盯着那条断腿看。偶尔还会走到那条断腿旁边,以便更仔细地观察。
错不了,那条断腿就是某一天在龙卧亭火盆旁边,日照住持给我看过的腿。从脚趾头的排列形状可以断定那是右脚。
接着,我从口袋取出一张面纸,折成适当大小,使用边角触碰腿部的切断面。薄薄的面纸角端沾上了黑色的油渍。是油,腿的切断面涂满了油。就如今天早上坂出所言,人体的水分和脂肪含量多,如果要锯断人体的话,锯齿很快就会阻塞。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必须事前涂上很多的油,锯起来才会顺利。这样说来,这也是使用链锯来分尸的,凶手使用涂了厚油的链锯,割断了日照的脚。
然后,我仔细观察所有的榻榻米,看看有没有鲜血印下的足迹或手印之类的线索。不过很意外的是,竟然找不到任何这样的痕迹,不管是日照或凶手的手印、脚印,都没有留下来。
如果硬要说有遗留血迹的话,就只有刚刚捡起的那张日本纸印在榻榻米上的干涸血渍。除此之外,只发现了一个比较特别的痕迹,那是印在榻榻米上、长约一米的拖痕。拖痕从血泊的边缘扫出境外,画下很清楚的轨迹,然后渐渐变细,最后消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开始陷入沉思。仔细一想,觉得这应该是非常离奇的事。流了这么多的血,但血泊却并没有因凶手和被害人之间的拉扯而显得凌乱,光是这点就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除了这唯一的拖痕之外,那血泊的形成感觉很自然,不像是刻意制造的。
日照应该是在这里被杀的,因为只有这个地方有血泊。然后也是在这里被人用链锯割断了脖子和右脚。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有留下激烈挣扎的痕迹呢?
还有,为什么凶手一定要分尸呢?
凶手的犯罪动机到底是什么?他是何时下手的?
日照是如何被杀死的?死因为何?凶器又是什么?
还有,锯断头和脚后,身体的其他部分到哪里去了?这次的分尸工具也是链锯吗?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竟然没有留下拖拉身体的痕迹。人休很大很重,如果要搬移人体,采取拖拉方式是最简单的。既然这样的话,榻榻米上面应该会留下那样的拖痕血迹。
是没有拖拉尸体吗?难道是抱走的?这也有可能。如果是抱走的,路线沿途就会有滴血的痕迹,在榻榻米和铺了大理石的走廊上都应该会有滴血的痕迹。可是,所见之处竟然没有任何一滴血迹。
我歪着头沉思,实在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那时,我想起了发生在大岐岛神社的大濑真理子突然失踪一案。难道这次的情况跟那次一样?日照的遗体又是那样平白无故地失踪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现场的样子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我再用面纸的另一角擦拭拖痕血迹,血并没有将面纸浸透,这表示血迹已经完全变干了。我还擦拭了大片的血泊,面纸一样没有被血渗透。为了谨慎起见,我将面纸折成很小的一片,让面纸变硬,按压在血泊表面。
可以感觉到极度轻微的弹力,但血迹并没有沾在面纸上,面纸也没有沉到血泊里面。
这表示杀人事件已经发生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不同条件会影响血液的凝固速度,但通常只要经过八分钟,血液就会凝固。如果经过十分钟的话,就会变成果冻状。看来,这片血泊的形成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至少有半小时。不过,应该还不到一小时吧?
我看了下手表,时间刚好是晚上八点钟。
“二子山先生,你最后跟日照先生通电话的时间是几点?”我转过身,问二子山。
“那个嘛……到底是几点呢……应该是半个小时前吧,不,应该更早吧……”
二子山的记忆已经混乱,无法正确想起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是在我刚刚回到龙卧亭玄关前那时候打电话给日照先生的呢,还是在那之前呢?”
我尝试使用可以勾起他回忆的问法问他。
他好像真的想起来了,提高嗓门说:“啊!我想起来了,就在你快回到龙卧亭前,我用手机给他打了电话,差不多是两三分钟之前吧……”
“释内教神主,你可以查手机的通话记录。”黑住提醒他。
“对啊,我怎么都没想到。”
说完,二子山赶紧将手机从口袋里取出来,找出通讯记录。这打击实在太大了,让他的思维突然变得不太灵活。
“找到了,是七点三十八分。”
“七点三十八分吗?”
也就是二十二分钟以前的事,那时候日照应该还活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感到很不安,难道日照就是在这大片血迹中,跟二子山做最后的交谈的吗?
如果日照是坐在这片血泊中跟二子山讲电话,那么,日照坐过的那片血迹现在应该还是柔软的。这么一来,这些血流出来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二十二分钟。
真的是这样吗?我不是法医,而且经验也不够,不能清楚地定这片血迹的时间还没有超过二十二分钟。尽管欠缺这方面的验,但我总觉得这片血迹的存在时间应该更久。还有,如果日照真是坐在血泊上面跟二子山讲电话,应该会发现日照身体移动的痕迹才对。
日照遭遇攻击,在濒死前夕,人就卧倒在这片血泊上。那时,二子山刚好打电话给日照,日照也接了电话。然后凶手又回来了,手上握着链锯,立刻锯断日照的颈部和小腿,然后抱着日照遗体的其他部分逃走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榻榻米和铺了大理石的走廊上,都没有留下任何一滴血迹。有可能完全不留下任何血迹吗?
“石冈先生!”里美叫了我一声,才让我回过神来。
对了,还有那张日本纸。虽然能从那张纸查出跟血迹有关的线索,但我心中还是有着极大的矛盾。因为窗玻璃破了,在气候严寒的条件下,这大片的血迹凝固速度可能会更快吧?所以我才会一直觉得这血泊的形成时间应该超过二十二分钟了吧。
不,情况应该刚好相反,我听到有个细微的声音在向我反驳。流血量这么大,加上气候如此严寒,凝固速度不是会更慢吗?
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慢慢想好了。现场勘查即便对专家来说都很困难,连他们也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石冈先生!”又是里美在叫我。
“嗯,我知道了,你想要我看看那张纸上写着什么是吧?”我说。
“不是的。你看,这是不是日照先生的手机?”里美指着坐垫下面。
“什么?”我不禁提高嗓门。
“啊,没错,这就是日照先生的手机!”说话的人是二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