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卧亭杀人事件
“医生说,生出畸形儿的比率至少是百分之五十。我一直认为,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所以一定会生出畸形儿,我怀疑自己是否能养育这样的孩子。但是,我下定了决心,即使是畸形儿也没有关系,我打算要生下他。因为这就是我的命,所以我一定要把他养大给别人看,做给别人看。我下定了决心。然后就生下来了。
“生产的时候非常痛苦,护士小姐也一直没让我看婴儿的脸,我心想,果然是个畸形儿。虽然我曾经做过断层扫描,但医生说这只能照出无脑儿,或是严重的畸形,所以当时在分娩台上,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照这情形看来,绝对是畸形儿。这是我的宿命。所以即使是畸形儿,我也绝对不会杀死他,我要好好的养育他给别人看,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阿通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又开始喘气。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性开朗、爱说说笑笑的人,但我到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个性这么刚烈的人。
“然后,她们跟我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一时之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她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因为我一直以为我不会生出正常的小孩。我问她们,不是畸形儿吗?她们回答我说‘不是的,是很漂亮的小孩。’我再问她,有手脚吗?头不会太大吗?我追根究柢的问个不停,护士小姐们都笑了,她们说:‘没有,你为什么这么担心?’当她们对我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婴时,我完全不能相信,眼泪扑簌簌流下,就在分娩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当她们抱小雪给我看时,我看到她真的有手有脚,觉得非常高兴……当时我就决定,我已别无所求,也不打算再追求自己的幸福。即使赔上性命也没关系,我要为了这个孩子活下去,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发誓。
“所以,我完全不在乎我的这条命,我是为了小雪才这样做的,就算再害怕、再危险,即使会被杀死,我也没办法不去做。如果现在不把缠着我的坏因果斩断,将会祸延到那个孩子的,要是变成这样,我死也不会瞑目。即使拿我的命去交换,我也希望让那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已经无话可说。只是,我在想,她到目前为止,到底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我无法想像,不过听她说得如此激动,应该是很惨的生活吧!
“我了解,总之,我们先回小雪那里吧!”我只能这样说,因为我们两个人担心的东西完全不同。她下的决心和我这种半吊子的人是截然不同的,我完全招架不住,只想夹着尾巴逃跑。
但是,当我们慢慢回到撞钟房旁边,踏入黑漆漆的竹林,回到通往龙胎馆走廊的这条路时,似乎是一场非常漫长的旅行。我觉得走在这条路上的二、三十分钟,好像磨耗了自己一个星期的精神。
当我们好不容易回到“蜈蚣足之间”,我几乎有个冲动要立刻倒在榻榻米上,虽然对她的决心很感动,但我更珍惜生命。可以的话,我希望明天晚上不要再有人来拜托我当她的保镖。
“妈妈。”小雪喊着从被窝起来,二子山一茂正跪坐在棉被旁边,打着瞌睡。
阿通将小雪抱到棉被上,好像在哭的样子。二子山睁开惺忪的睡眼,恳求我似的看着我,所以我便向他道谢,然后跟他说:“可以回去睡觉了。”
阿通对我和二子山道谢,她的脸颊上还有着泪水。二子山一边说不客气,一边赶紧往自己的房间撤退,他也是很怕看见别人哭的,他的这种无言的善意,让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阿通小姐……”我说,然后跪坐着,我原本想要再和她谈一谈,但还是作罢了,因为我不是爱说教的人。
“总之,明天再说吧!晚安。”这样说完后,我便起身。
阿通又对我深深的一鞠躬,小雪则对我挥挥手说“拜拜”,我也同样向她挥挥手。她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这一瞬间,没有小孩的我,也多少能体会身为母亲的阿通,为了这个孩子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想法。并不是每个小孩都会使人这样,但小雪这个孩子,尤其是她的笑容,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会让大人下定某种决心。
我对阿通点点头,便走到走廊上。此时,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默默的奉献”这类现在很少使用的词汇。
阿通应该就是在做这样的事吧!只不过奉献的对象太小,周围的人都不明白她的计划。我或许也应该这样做,但是说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却很困难。被枪打到应该很痛吧!而且,这是我该做的吗?我又再次陷入沉思,但这种事情的确需要有人来做。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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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四月十日的清晨,和往常一样,我又被行秀的钟声吵醒了,但是因为昨夜的冒险,我感到身心俱疲,即使是眼睛已经张开了,还是完全提不起精神。所以我没有去大厅吃早餐,只去了洗手间,就又回房睡回笼觉了。
大约睡了两小时左右,八点多我就起来了。刷完牙后,换上衣服,走到走廊上,看见走廊的下方好像有几个男的站在那里说话。我心想,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便快步朝那里走去。
我看见了坂出,然后是犬坊一男,接着是二子山父子。我慢慢靠近他们,对他们说了声“早”,但他们正专心的说着话,根本没发现我来了。因为听到我的声音,他们全部看着我,然后又低下头不发一语,没有一个人回应我的“早”。所有的人都脸色苍白,表情凝重,很明显的,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
突然,我紧张得胃部痉挛,我看了看附近的“蜈蚣足之间”,难道是阿通母女发生了什么事吗?没有看见那对母女,我感到很恐惧,在心中暗暗祷告,希望不是她们母女。
“怎么了?”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跳出来了,战战兢兢的说:“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坂出慢慢的点点头,我看见他苍白的脸,有预感那张发白的嘴唇,会说出更更令我无法忍受的悲剧。正因为他的表情严肃,我已有心理准备,这次发生的事要比之前的悲剧更惨烈好几倍。
“请告诉我,没有关系。”
“守屋。”坂出突然说出口。
“守屋?”我无法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守屋先生?他?难道?”
“被杀了,发现尸体了。”坂出说完后我哑口无言。那个厨师看起来是如此强壮的一个大男人。
“尸体在哪里?”
“贝原岭的巴士站。”
“巴士站?贝原岭的!”我不禁大叫。“在巴士站里吗?守屋的遗体?”
“听说就在贝原岭巴士站的候车亭里。”
“候车亭里?”
贝原岭的巴士站是我最初来到这个村子时,深夜里从贝繁车站乘坐末班巴士下车的地方。坂出这样一说,我想起那里确实是有间让人等巴士的小屋。但是,为什么守屋的尸体会被丢弃在那里呢?
“为什么是在巴士候车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