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卧亭杀人事件
唉!我又开始感到挫折了,我想到太宰治有本叫《咚咚咚》的小说就是这样。我拚命盯着表格看,集中思绪,想到头都痛了。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一些线索,但是又会立刻陷入“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感觉中。现在,我觉得好像找到了一些规则性,但是过了十分钟,又马上会觉得“怎么会这样”。虽然发现了一些规则,但要厘清真相、找出凶手,还真是有点无力,我快要全身虚脱了。
例如,我说了很多次,我觉得藤原彰很可疑。但若要证明他是凶手,四月三日傍晚六点的分界点,有和他不是那么相关。在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失踪了,而且,要解开菱川车子、中丸晴美和仓田惠理子在密室中被杀的谜团,以上这些分析好像也完全无关。
想得筋疲力尽的我,直接倒在榻榻米上躺了下来,就这样盯着天花板的木纹看了一阵子。因为我贫乏的思考能力,使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我真的投降了。来到这里以后,我的脑袋一直不断地在思考,不管是拚命思考或是随意思考,但还是很像思考停滞不前的样子。
做成表格一看,我终于想出几个疑问:例如,中丸晴美的尸体在森安巡警家被盗走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是去哪里了呢?“小鸟图案”也是一样,一开始从田中那里听到时,和尸体额头被写上“7”一样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杀人事件变得越来越凶狠,后来又有更多令人惊讶的事证出现,所以这种小小的疑问就慢慢被淡忘了。但是,既然“y”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那么这个“小鸟图案”也应该有很大的问题。
我没有实际看过这个鸟的图案,但田中说,并不是画鸟飞起来时的样子,而是收起翅膀站在地面上的侧面,而且画得很丑。因为“很丑”,我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载着菱川幸子头颅的那个木筏作工也非常粗糙,让人觉得是很笨拙的人的杰作。钉子钉得很丑,有很多钉子都没有完全钉下去,捆绑木材的材料也选得不适合。
总之,画了“小鸟图案。的报纸,在这次事件中出现了两次,都是在包裹尸体的一部分时使用。第一次是包裹小野寺锥玉的尸块,第二次是包裹守屋被切下来的生殖器,然后塞在犬坊菊子的怀里。这让我联想到异端宗教的邪恶仪式,就算不这样想,还是觉得很不合逻辑。支离破碎的片段,就像是疯子的黏土游戏,又像是拼图的碎片一样,散落在龙卧亭的四周。
不只是画了小鸟图案的报纸,还有小野寺锥玉的牙齿也被麦克笔涂黑。菱川幸子的头颅用木筏载着,漂流在河川上,她的身体被丢在鸡舍里,乳房、性器官都被挖掉。守屋的生殖器被割掉。仓田惠理子的弃尸旁却又一反常态,在一旁放着《赞美歌集》和《白秋诗集》这类非常圣洁的书,真是人格分裂的杰作。这些支离破碎的样子,到底有着什么重大的意义?而菱川幸子的两颗眼珠和耳朵,被放进了留金八十次上吊尸体的口袋里,这种愚蠢的恶魔杰作,又有谁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支离破碎的样子,也和所谓的“小鸟图案”有关。这个“小鸟图案”总是出现在包裹部分尸体的时候。但是,为什么包菱川幸子的头颅时没有使用呢?在包裹小野寺锥玉和守屋敬三的部分尸体时,需要用“小鸟图案”的报纸,为什么包裹菱川幸子的头颅时就不需要?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吗?我不明白,也摸不着头绪。包裹小野寺锥玉尸体和守屋性器官的报纸,需要画上小鸟图案,但包裹菱川幸子头颅的报纸,就不需要吗?这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头很痛,便决定出去散步。我带着刚做好的表,穿过走廊,穿上木屐,慢慢往大门的方向走。注意着脚下踩着的碎石子路,我慢慢走下外面的坡道,不久之后,我就来到了苇川的岸边。我在岸边做了两、三次深呼吸,慢慢沿着河川走,沿岸的樱花树全都结满了浅粉色的花苞。
我来到了洗衣场,找到一块岩石坐了下来,上次发现载着菱川幸子头颅的木筏时,我也是坐在这里。而当时里美就坐在我前面的岩石上,此刻她在做什么呢?自己的父亲被杀,我想她一定受到很大的打击吧!她现在应该在学校吧?
阳光非常柔和,风也变得很温暖。我听着水声,坐在春阳下,头痛就自然痊愈了,事情好像也变得没那么严重了。我将折好的表从口袋里拿出来,摊开来看,又再开始重新思考。
针对包裹尸块的报纸是否有画小鸟图案,我刚才已经想过了,但若说没有一致性的话,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就是“牙齿”。三月七日发现的小野寺锥玉的尸体,她的牙齿被麦克笔涂黑,不知道理由为何,但确实是被人涂上去的,从墨水的量和面积看来,也不像是无意间沾上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菱川幸子的牙齿没有被涂黑呢?凶手对菱川幸子尸体所施加的凌虐,远远超过对小野寺锥玉的,凶手为什么只涂黑锥玉的牙齿,而没有涂黑幸子的牙齿呢?这个也令人费解,这样随心所欲的做法,难道会有理论性的根据吗?额头上的“7”在之后的牺牲者额头上都陆续出现,但是涂黑牙齿却只限刚开始的锥玉一人,后来就没有看到任何被害者的牙齿被涂黑了。
我怎么想都不明白,已经失去信心了。
接着,我想着犬坊一男和仓田惠理子的尸体。仓田惠理子的脚被和服的布绳捆绑,身旁还放着诗集和《赞美歌集》,我已经针对这个状况思考过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在此之前,我不曾试着想过,但是,仓田惠理子和犬坊一男尸体的样子,很像是日本以前男女殉情时的样子,不是吗?现在的人已经不太会这样做了。因为在过去女性常穿和服的时代,听说服毒而死很痛苦,女性又很在意衣摆会因此凌乱,所以通常在自杀之前,会先将脚用布绳捆绑起来。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就可以解释弃尸现场的情形。另外,为了强调自己的死是神圣的,就在身边放上自己喜欢的诗集,或是为了祈求神明的保佑,而在身旁放上《圣经》或是《赞美歌集》,古时候的自杀大多都是这样的形式。
犬坊一男和仓田惠理子两个人,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不可能是自杀,应该也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因此,这两具男女尸体的样子,不就成了谜题吗?如果解释成凶手想将这两具尸体模拟成自杀尸体的话,就能够轻易理解。我有时候会突然想到这样的事。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完全想不到是谁、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一直想着没有头绪的事,头又开始痛起来了,所以我决定再换另一个主题。
那么,施加在守屋尸体上的淫秽残暴,又是为什么呢?一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里美在这里跟我说的杀人魔——都井睦雄的传说。都井是大户人家的儿子,和祖母两人一起生活,只要村子里有漂亮的姑娘,他一定会伸出魔爪予以玷污,要是他还不满足的话,就将女人绑回家,关进自己建造的牢房里。
这里出现的东西,就是过度膨胀的男人性欲,对此要予以天谴,所以割掉男性牺牲者的性器官。如果凶手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对守屋尸体所施加的凌虐就不是不能理解了,那么凶手应该也会对其他男性牺牲者施加相同的暴行,但事实不是这样,被切掉性器官的就只有守屋。虽然不知道留金八十次是不是被同一人杀死的,但是他的性器官没有被割掉,犬坊一男也没有。这两个人都没有像守屋那样被施加暴行,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