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伪证2:决意
“怎么了?”
“和校内审判有关系,所以我们不便多说。”
“啊呀。”佐佐木警官瞪起了眼睛。庄田警官也很吃惊。
“是这样啊?那就没话可说了。”
大家齐声说了句“谢谢”后走出了少年课。凉子回头一看,发现两位警官正在交头接耳。庄田警官似乎在打听着什么,也许是森内老师的事吧。这副模样挺别扭的。
“啊……明天,就在明天了。”野田健一念叨着,也不知是因为斗志昂扬,还是想临阵退缩。神原和彦和佐佐木吾郎都笑了起来,凉子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回家后,凉子根据陈述书开始列出提问清单,不一会儿,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凉子心不在焉地拿起电话听筒,才说了声“这里是藤野家”,就听见电话里传来刺耳的声音:“你是藤野凉子?现在马上来一下!”
谁呀?
哦,是三宅未来,树理的母亲。
“出什么事了吗?”
凉子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是这样?该来的终于来了。明天就要开庭,树理终于害怕了,决定撤回陈述书,退出校内审判。真是这样的吗?
“别啰唆了。”树理的母亲情绪激动,“树理说要上你们的法庭,说是要当证人!”
凉子不由得愣住了。
·
凉子被领进三宅树理的房间,今天还是第一次。
我要和藤野同学单独交谈——树理在白板上写下这句话后,母亲的眼睛里便噙满了泪水。可树理都没有多看她母亲一眼。
树理的房间是和预想中一模一样的少女房间。可爱的洋娃娃、流行的石版画,粉红色的窗帘缀着白色的流苏。
三宅树理原来是这样一个女孩。
看着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仍然沉浸在惊奇之中的凉子变得相当兴奋,也许连血压都升高了吧。
凉子背靠房门站着。树理手提白板,走到靠墙的书架边,打开了音响的开关。
她播的是歌剧。管弦乐的伴奏响起,一个男歌手亮开歌喉放声高唱。树理侧脸朝着凉子,注视着音响,对凉子招了招手。
凉子走过去后,树理低声说:“我还,不想让,妈妈,知道。”
“哦,所以要放音乐……”说到这里,凉子的思维才刚刚追上她的嘴巴。
三宅树理会说话了。
凉子屏住住呼吸,扑向树理,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树理扭动着不断反抗,将凉子拉到窗户跟前。两名少女蜷缩在窗户底下,仿佛在躲避窗外漫天飞舞的吃人怪物。
“你能说话了?可以发声了?”凉子低声问道。
树理点了点头:“还,说不好。”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才说了一句话就痛苦地咳嗽起来。
“不要勉强,慢慢来。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使用声带了。”凉子握住了树理的手,“太好了……”
凉子真是这么想的。无论对树理有怎样的看法,也不管树理是什么样的人,此时此刻都没有关系了。
树理又能说话了,真是太好了。
“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能说话的?”
“今天,午后。”
树理拿起白板,飞快地在上面写道:哭了,出声了。
凉子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低声问:“为什么要哭?”
树理擦掉了白板上的字迹,握着笔犹豫片刻,随后又像等不及似的将白板放在地板上,站起身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从下面抽出了一叠物品。
“你看。”
是一束书信和明信片,还有一些背后写着字的小广告。
“我可以看吗?”
树理点了点头。凉子控制住颤抖的手,一件件翻看起来。
内容其实差不多,都是针对树理的谩骂。“骗子”“粉刺鬼去死”“你影响了城东三中的声誉,我上不了好高中要你负责”“该判有罪的是你”……
几乎都是初中生的笔迹,其中也有一封大人写的书信。这封信很厚,语句严厉,充满了说教的味道:你这样散布谎言,总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罪犯。
“真过分。”
有的有邮戳,有的没有。那些写在小广告背后的,估计是写的人直接塞进三宅家的邮箱的。
“妈妈,藏起来了。”
“是吗?”
树理的眼睛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今天,发现的。”
这些东西藏着干吗?直接扔掉不就行了?凉子不由得生起气来。树理的妈妈也许想留作证据,以后可以控告什么人吧。
“是看到这些才哭的吧?”
哭了很久吧,三宅同学?
“如果逃避,”树理用沙哑的声音说,“就真的,成,骗子了。所以我要出庭作证。我要,说给,大家听。我也看到了……”
三宅树理说得很辛苦,气喘吁吁,断断续续。
“我害怕,所以没敢说。可是,我也在,在现场。真的,在的。真的,看见了。”
她的意思是,她的证言不是传闻。
她真的在现场,真的看到了。这样的告白给了凉子很大的打击,动摇了凉子的心。
凉子明白了一件事。作为检察官,其实她早该明白的。
三宅树理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在这一点上,三宅树理和大出俊次、森内老师一样,她要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从一开始,三宅树理不仅被传为举报信的寄信人,还被认为是在撒谎。
于是,她便成了编造荒唐的举报信的骗子三宅树理。
从来没人给过她一个机会,让她能抗辩:我没有撒谎。
而这句抗辩,正应该在校内审判时说出来。
“我能够出声了,所以,我要,自己来说。”
望着极力出声说话的三宅树理,藤野凉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就这么办。”
“可是……”树理的声音变小了,“藤野同学,你并不,相信我,是吧?”她终于抬起了眼帘,看着凉子的眼睛,“你,一次也没,说过,相信我。”
凉子觉得体内的血液开始倒流。冷血从她的心头流出去。热血正在注入。
是啊,我一次也没说过。三宅同学,我相信你。我相信举报信上的内容是真的。这样的话,我一次也没说过。
“对不起。”这句话也如同流出去的冷血,从凉子嘴里自然地说了出来,“我其实缺乏自信……”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种心情该如何表达呢?怎么说才能让树理明白呢?
“三宅同学,你认为你是如何恢复说话能力的?”
树理吃惊地眯起了眼睛。一行泪水从她眼中夺眶而出。
凉子抓起散落着的信件和小广告,紧紧地攥住。
“是因为被他们片面非难后,感到难受、伤痛、愤慨的缘故。因为你想用自己的声音,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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