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根岛
“这好事,要说当年的事情,没几个能比我爹知道的更清楚的了,问他老人家准没错。”店主爽朗的笑了起来,接着走进里屋,冲着后院大喊一句:“爹,有人找!”他嗓门极大,我感觉狭小店铺内的货架仿佛都震了震。
紧接着,我看到门帘掀起,一个白色球状物体探了出来,看来阳光过强,过一会儿才看清楚是老者的头颅,满头银发,头颅中间突起,如同盖了霜的松针树。这老者身材高大,肩宽体阔,疾步如风,一点也不想古稀之年,周身竞只穿了一件贴身红色背心,胸前几个白色大字已经褪色,但依然可以看清楚写着“前湖农场支队”,下身一条宽松青色绸裤,着黑色圆头布鞋,走过来的时候背直腰挺,行路带风,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
再走进一瞧,真是面露精光,双颊发红,嘴唇润泽,额头饱满光亮,真的是半点老态都没有,而且身体挂着汗珠,正朝外呼呼的散着热气,看来是在屋内锻炼吧。
“叫我出来什么事?”老人奇怪的看了看我们,又问儿子。
“我们是报社记者,希望采访您一下,询问些当年农场的一些奇人异事。”我弯腰恭敬的递上名片----各种各样职业的名片我都随身带着,不过是一张纸,但是社会就是如此,即便谁都知道这张纸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东西,是最可以造假的东西,但是它依然有着自己忠实的信徒,即便你心存怀疑,却也要忍不住相信。
“进屋聊吧。”老人挥了挥手,店主立即递给他一条白色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擦脸,捏在手里,往里屋走去,我和苏洛也连忙跟了过去。
穿过后院,老人掀起帘子,屋里光线虽然比前面黯淡许多,却也不至于阴干湿冷,反倒恰到好处,屋子冬暖夏凉,走进来就发觉里面家具没有一件是上了油气染了色,都是竹制的,看在眼里就觉得清爽。
“喝茶。”在我们观察屋子格局的时候,老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泡好了三碗茶,我虽不懂茶,但茶香四溢,坐在微凉的竹凳上,真有些竹林品茶、隐世成仙的逍遥洒脱。
“那我们开门见山的说吧。我想问您一下,1958年到1960年您是在这里买山东二锅头和红茶么?”我品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向老人问道。
“是的,当年我酿的白酒无杂味,口感纯,喝完口不干,加上劲道大,很多人都喜欢。红茶我也买过,只是买的人不多,所以货也少,你问这个做什么?”老人一手端着茶杯,一手平放在膝盖上。
“是这样的,我想问下是否有外国人经常在您这里买酒和红茶。”
“当然,本地人不太喝红茶,我的红茶都是专门为老毛子准备的,还有二锅头,他们酒量大,又好酒,一个人要的分量比别人一家人还多,一来二去倒也熟识不少。”老人自豪的说。
“那您认不认识安德烈彼得罗夫博士?”我趁热问道,老人哽了一下,接着使劲将嘴里的茶咽下喉咙,发出咕噜的一声。
“你问他做什么?”老人没有回答,反问我们。
“作为一名前苏联医学家,他来这里自然是不小的新闻啊。”我的话也没有说错。
“是的,报社正在开展一个寻找知名人士的专栏,所以希望弄点资料。”苏洛也附和着说。
“他的确经常在我这里买白酒和红茶,不过我和他也不过是买卖关系,他不太爱说话,每次要的酒都很多,而且出手阔绰,经常剩余的零钱都不要的,这样的客人我印象自然很深。”
“那您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只是1960年后就没看到他了,挺可惜的。”老人颇为惋惜地说,看来在他这里只是确定有安德烈彼得罗夫这个人存在而已。
“那我们先出去了。对了,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他在这一点还有别的朋友吗?”我决定离开小店,不过临走前依然抱着一线希望。
“嗯,让我想想。”老人凝神垂首。
“不好意思,可能年纪大了,记不起来这么多。”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颇为失望,不过还是和苏洛向店主和他父亲告辞。
当我们就要踏出店门时,店主却喊住了我们,我回头一看,他手里拿着用土黄色油纸裹着的东西,手里还拿着一盒火柴。
“这里不像大城市,而且最近在检修电路,两位如果要长住,不如买些蜡烛和火柴吧,免得夜路难走。”真不愧是商人,即便赚着你的钱也让人心头一暖。
“不必了,我们拿着蜡烛也不好走啊。”苏罗想拒绝。
我瞪了他一眼,我知道苏罗对于拿钱买其他不能进口的东西都觉得是浪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是圣烛节,晚上点着蜡烛,圣母会保佑你们的。本来想多送你们些,不过干刚买出了一大批,我们自己还要留一点晚上用。”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厚实饱满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友善的味道。我见盛情难却,准备买下火柴和蜡烛。
“那好,我们就买下了。”我从他手里接过了蜡烛,掏钱递给他,谁知他双手将钱推开,憨厚的笑了起来。
“不不,就一根蜡烛而已,送给你们吧,愿主保佑你。”他转身过去,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看不出还真是个热情的家伙。看来他也是虔诚的教徒。”苏洛嘀咕道,我将蜡烛和火柴放进宽大的上衣口袋,接着和苏洛往农场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对继续追查博士的下落非常担忧,但苏洛却满不在乎。
“别失望,起码我们还是有所收获的。”苏罗笑嘻嘻的看着我。
“既然店主证明了博士的确来过这里,那刘佳明所说的那个房子看来是存在的。根据他描述的房子的建造布局,我觉得安德烈彼得罗夫或者他妻子应该是个虔诚的东正教教徒。”
“哦?何以见得?”我不由来了兴趣。
“东正教传入俄罗斯后,拜占庭教堂的建筑艺术对俄罗斯正教会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圣索菲亚大教堂成了俄罗斯正教教堂的楷模。但在教堂内部的陈设方面,俄罗斯东正教具有独特的风格。其典型的布置是:在祭坛处布置有许多圣画像,上绘东正教崇仰的圣人、圣徒等。一般人谁会再远隔千山万水的异国他乡将自己的房子建得如同教堂一样啊?在中国信奉东正教的人不多,虽然他在元代就开始传入中国,但大部分都集中在东北一带与俄罗斯交界处,不过既然博士来到了这里,而且据说诞生了一个新生儿,那就必须做一件非常神圣而必需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眼前这个家伙对宗教居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你是说新生儿的洗礼?”我恍然大悟。
“是的,洗礼对东正教徒来说十分神圣而且重要。洗礼一般由主教主持或在其指导下由司祭进行,受洗者的身体要完全进入水里,这点与天主教不同,天主教只需受洗者头部入水就可以了,而东正教要求被洗礼者全身都浸入水中,象征着洗净自身的罪恶,接受主的祝福。可是这一带当时应该没有拥有主教地位的人,我们只需要查查当年这附近有没有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在,我相信他应该会知道更多关于博士和他家人的事情。”苏洛的推论很有道理,我立即同他去了当地宗教事务局。
上一篇: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
下一篇:新惊魂六计:旧衣柜里谁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