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邸事件
(敝社接下来也会出版您所编选的清张短篇小说集。)
是吗?那就拜托了。其实松本清张先生的短篇作品也非常优秀,有许多出色的作品。即使现在读,也令我感到十分贴近现在的社会环境。请务必出版,让台湾读者一饱眼福。
蓝:请问您开始写作的契机?
宫部:我很喜欢推理小说,也读了很多。我认为喜欢推理小说的人,在看了很多作品以后,自然就会想「我也要写」。写了以后,就想给人看,想问对方「你猜到谁是犯人了吗?」、「吓了一跳吧」地想知道别人的感受。所以,我开始写作的契机,就是在大量阅读以后,自己也想尝试写作。和我同年代的作家中,很多人都是在童年时期就想要成为作家的,而我并不是胸怀大志,怀抱着那种梦想开始写作的。我没有想太多,只是感到写东西很快乐,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就将写作当成工作了,自己也深感幸运。现在自己也还是会想,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一开始确实只是写着好玩的。以前有个日本传说,就有这种事情,睡了一夜起来,发现一切都是南柯一梦。是否我在回家后吃饭、睡觉,然后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成为了小说家而忙于写作的梦。我真的不是刻意进入这个世界,而是因为幸运,所以现在也常觉得好像在做梦。我甚至觉得现在坐在这里接受采访是否也是梦境呢?
蓝:您在刚出道时,几乎在同时期连续拿到「第26回ALL读物推理小说新人赏」(《吾家邻人的犯罪》),「第12回历史文学赏佳作」(〈鎌鼬〉),「第2回日本推理悬疑小说大赏」(《魔术的耳语》),横跨了现代物与时代物、日常的谜与非日常的情节设计,这也是您后来写作的方向,请问是在什么样的思考与概念下形成这样广泛的取向?您出道至今拿了这么多奖项,您有什么感想吗?这对你的创作生涯有什么样的影响?
宫部:我最初开始写作时,并没有定下「想写这种作品」的目标。我只是喜欢看书,我喜欢恋爱小说、时代小说、科幻小说、恐怖小说、奇幻题材,因为喜欢所以才开始写着玩。我比较幸运的是,拿了很多奖,这样一来,就找到了下一个目标。其实,在新人时期,本是不应该将写作范围扩充得太广,那不是好事情。日语有个词叫「器用贫乏」,即梧鼠技穷,各方面看上去都不错,那就代表没有一样出众之处了,专业作家其实是避讳这种状况的。我在写作初期也曾想过,我是否会变成这样?自己感到不安,周围的编辑也为我担心,说我应该认定一条自己的道路。但我很贪心,什么都想写,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但已经没有什么扩展的余地了,再下去只有恋爱小说了。我依然喜欢阅读各种类型小说,应该会一如往常什么都写。
蓝:您明年就出道二十年了,对于持续创作这么长的时间,作品数量又这么庞大,回首过去,您有什么感想心得吗?对您来说,写作时有没有一些设定的原则或限制?
宫部:二十年真的犹如弹指一过,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情。怎么不知不觉之间我就老了二十岁呢?好在这二十年来很健康,也遇到很多幸福的事,回首过往,我内心充满感谢。我现在出版了四十三本书,实际上在日本,二十年里出版四十三本书,实在不算多。日本有很多勤奋的作家,照理说我还应该多写点才是,最起码得多个一两本。所幸至今为止,我都是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从未发生过出版社方面要求我,按照对方计划来写的事情——就是说我没有勉强过自己写作。至于我自己想写的内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限制。不过我有两点原则,一是不刻意描写残酷的场面,如果有必要描写残酷场面的的话,那当然就写,但如果仅仅为了让作品充满强烈的刺激之后,再说那是犯罪小说,我觉得是没有必要的。二是我尽量不让小孩成为受害者。
蓝:如果不当作家的话,您觉得现在的您是什么样子?
宫部:如果有地方雇用我的话,我想大概是在法律事务所工作吧。还有,我有速记的资格,我做过五年左右的速记,而且做得还不错,还有客户指名要我去速记呢。所以我觉得如果能一直做速记的话,是很快乐的。日本也有像今天这样的采访,去采访作家,然后旁边有人做速记,回去后再誊写成文稿。我想我最有可能的工作就是,我现在坐的位置是一位别的作家,我坐在后面一边录音一边速记,回去后誊写成原稿,我非常喜欢这项工作。我也常对出版社说:「拜托让我做这个工作吧,我做得很棒的。」但是出版社的人都说。你有那美国时间,还不如赶紧写稿。所以我这个要求从来没有实现过,但我真的很想做。光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想写什么就写什么的话,可能会渐渐松懈下来。有时候很想听别人说话,思考如何将对方的话写成文章,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学习。光写而不学习是很可怕的。今天我的责任编辑也来了,所以我要再向他拜托一次,让我做这件事。(笑)因为他以前总是驳回我的要求。
蓝:对于有心创作的人有什么建议吗?华文的推理小说女性创作者相当地少,但是推理小说爱好者,却相对地多,对于想从事推理创作的女性作家,您会建议如何起步?
宫部:推理小说有一定的框架,比如密室杀人、谜团等等,这些技术都是有传统的。如果要写,首先还是要多看,看了以后,吸收营养,熟悉了那些框架,再从那些框架中创新。多看、多写,写了以后给别人看,但不要给自己的亲友和家人看,尽量给同为写作的伙伴或爱好者看,这样才能得到较率直的意见。在听这些意见的时候,不要生气,如果别人说,应该写得更清楚,那么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如果能够成为专业,那当然是好事,但就算一直是业余,也是很快乐的。
陈:听说宫部小姐二十三岁开始抽烟,这有助于写作的灵感吗?现在还抽烟吗?
宫部:我开始抽烟与写作并无关系,不过这和我的家人有关,所以不能说得太详细,我的家人都抽烟的。在日本,过了二十岁就可以抽烟了,不过在我二十三岁开始抽烟的时候,日本女性抽烟者还是很少。所以,我也想不通怎么会抽烟的。当然我也觉得差不多是戒烟的时候了,抽烟对身体是没有好处的。不过我在工作室也抽烟,如果突然戒烟,生活规律因此改变,不知道是否会影响到写作。我周围比我抽得凶的很多作家都逐渐戒烟了,戒烟以后对方还是继续做很多工作,所以我也知道我该戒烟,不过还是在抽。话说刚才我们提到的松本清张先生,也是烟不离手的人,他的办公室目前依照原貌改建为纪念馆。我去参观过,里面的地毯和桌子上有很多烧焦的痕迹。
陈:您介不介意描述一下您的少女时代?您觉得自己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宫部: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喜欢看书,当时没有如今这样多的录影带、DVD等娱乐。电影也得等到电视播出。我的父母都很喜欢电影,从小就听他们谈论电影话题,当电视播出电影时,我就很专注地观看。我不是很喜欢学校,讨厌上学。但当时不像现在的社会可以理解孩子「拒绝上学」的想法。我小时候,是一定要去学校的。虽然没有被欺负过,但我还是觉得学校很无聊,去学校还不如在家看书。但如果大人要我去上学,我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去。从学校回来以后,就可以看喜欢的书,而且我还和同学互相借书看。总之,我不是一个很出色突出的孩子,是比较乖、平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