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需知密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感觉他好像是在道别,但当我需要摆脱这样的危险时,需要保护卢克免受威胁时,他怎么能这样说呢?
“我以为我们的感情够深,能够挺过去。但是现在我不太确定了。”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确定你到底还会不会相信我了。”
我内心一阵困惑。我应该信任他吗?他对我撒了谎,很多年。但是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身陷其中。而且自从我发现真相,他就一直很诚实。
我回想起他从尤里的公寓里走下楼,刚刚冲完澡。但是他留在那里是因为不能离开。因为卢克身陷危险。最开始他之所以会去那里也全是为了保护卢克。
他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离开我们,他离开是为了保护孩子们。
而且他也没有把玛尔塔和特雷的事情告诉俄罗斯人。彼得承认是他做的。
“我杀了他,薇薇。我杀了他,但是你仍然不信任我。”
我记得他杀死尤里时脸上的恐惧。不是因为那是尤里,而是因为他杀了人。
他做了一件余生都将后悔的事情。他是为我做的。
“对不起。”我低声说。我向他伸出一只胳膊,他只是看着。我们之间的鸿沟从未如此之深。
他看着我,眼神中的伤痛那么强烈,吓到了我。
我以为我信任他,因那些不信任他的理由已经随风而散。我需要他站在我一边,这样对卢克是最好的,对我们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我的手指伸进口袋,抓住那个吊坠,从口袋里拉出来,递到他面前,好似献祭。这证明我信任他。“彼得到之前,我从尤里身上取下来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仍然有些警觉。
我把吊坠翻过来,看到后面的四颗小螺丝。“你能拿一把螺丝刀来吗?”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离开房间,回来时拿了一个工具箱来。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最小的螺丝刀。恰好合适。我拧开所有的螺丝,放到一旁,用指甲撬开吊坠的边。吊坠在我手里分成两半,其中一面嵌入了一个小小的U盘。我晃了晃,U盘从里面掉了出来,掉到我手里。我把U盘放到灯光下,然后看了看马特。“我想名单就在里面。”
“名单?”
“尤里手下的五个潜伏间谍。”
他茫然地看着我。这时我才想到:我知道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我犹豫了,但只犹豫了一秒钟。
“每一个间谍管理者都有其辖下的五个潜伏间谍的名字。如果他们遇到不测,替代者就应该找到这些名字,联系莫斯科获取解密密码,接手这个潜伏间谍小组。他们就是这样保护潜伏间谍身份的。”
他皱起了眉头。“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向莫斯科索要这些名字?”
“莫斯科没有这些名字,名字都是隐藏在间谍驻地的。”
他沉默了,我几乎能看到他的头脑在转。“他们不在莫斯科?”
我摇了摇头。我能看出来他慢慢了解了真相。
“因此,有人告诉我们会有新的间谍管理者联系我们……”
“只有他们找到这些名字才行。”我说。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了一年过去之后,我们要重新取得联系的计划。”
我点了点头。“因为如果替代人找不到这些名字,他们与你们重新取得联系的唯一途径也将堵死。”
“我完全不知道。”他低声说。他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接过U盘,用拇指和食指夹着,研究着,就好似里面包含了所有信息。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我。我知道我们在想同样的事情——如果这就是那个名单,马特就不用坐牢了。
尤里死了,威胁也不存在了,五个间谍的名字也不见了。不管莫斯科方面派谁来接替尤里,都不可能找到这些名字,而只能等待潜伏间谍联系他。如果马特不主动联络,他就能获得自由了,永远的自由。
这样就能保证我们两个人都安全,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份和我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眼前的愁云,这将是无比甜蜜的胜利。马特安不安全,或者我安不安全都不重要。有人计划伤害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孩子。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是谁。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一点,如此重要的一点,惊喜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但是卢克或许知道。
我来的时候,除了闸机附近有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安检警员,大厅里空无一人。我在空旷的大厅里走过,脚步声回响。我刷卡通过闸机的时候,向她点头致意。她也向我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经过。
我走过安静的大厅,来到我们部门的安全门前,把胸卡放到读卡机上,输入了密码。先是哔的一声,然后咔一声,门锁解开了。我推开重重的大门,里面很暗,非常安静。我打开灯,荧光灯的光亮充满了整个空间,然后我走进自己的工位。
我打开办公桌抽屉的锁,取出文件夹,放到桌上,工位隔断的墙上挂着我们一家的画像,都是孩子们画的。文件夹比我印象中的还要厚,里面全是潜在间谍首脑的调查资料,潜在人选的照片。
我坐了下来,把文件夹放在面前。开始迅速地分类,筛选了大概一半的文件出来。卢克或许能够认出其中的某个人。如果我能辨别出这个人的身份,就能保护孩子。那将不再是一个无名、无相的威胁,而是一个人,一个可以追踪、可以摧毁的人。
但是这一大摞——还是太多。我怎样才能把这些都藏起来?放在包里太危险了。只要安检警员拦住我,在包里翻看一下就够麻烦的了,我还没有到偷盗机密文件出办公室的地步。我的目光从文件夹转移到工位隔墙上固定的尤里的照片上,思绪也随之飘远。那条项链,随时都在他的身体上,就像双面间谍德米特雷说的一样。在他的身体上。
我站起身,抓起那堆纸,向安全门后的打印复印桌走去。那里有一厚卷胶带,一个大信封。我把两样东西都抓了起来。然后把纸放进了信封里。掀起运动衫,把信封按在后背上,然后用胶带缠到身上。
如果有人这样逮到我,那一切就都结束了,一切都将会是徒劳。但也唯有这种办法,我才能弄清到底谁才是威胁。联邦调查局永远也不可能让卢克看一堆机密照片的。所以这样冒险是值得的,不是吗?当然值得。而且,他们不会检查带纸出去的人。他们搜查的是电子设备,他们发现我身上携带文件的概率很小,不是吗?
我又把运动衫穿上了。这样或许可以。我回到座位取了包,挂在肩膀上,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了那些图画。卢克画的那一幅,我披着披风,胸口一个字母“S”。我慢慢地坐到椅子里,盯着这幅画——超级妈咪——卢克是这样看我的,是吧?我作为母亲犯了那么多的错,他依然把我看作是超级英雄。可以解决任何问题,能照料他。
我想象着那个在学校里接近他的男人,威胁他的男人。我的小男孩该多么害怕啊!他一定渴望立刻从天而降一位超级英雄,可以保护他,摧毁邪恶,打败坏人。“我正在努力,伙计。”我轻声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