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骨
司徒忽然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拿起录音笔反过来转过去地看着,自语一般地说:“可能我永远都学不会怎么跟你们相处。”
就在林遥和邓婕为这句话而觉得惊讶的时候,司徒随手将录音笔丢给了林遥。起身拉开椅子,很有礼貌地说:“祝二位好胃口,先走一步。”
司徒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餐厅,步步生风稳健而又急促。手里紧紧地握着车钥匙,因为过于用力,使得骨结发白。到了车旁,却迟迟没有打开车门,就像一尊雕塑静立在昏暗的光线下。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着无数规则,好的、坏的、利己的、利他的、当你想要得到某些东西的时候,就要懂得这些规则,利用它们,还是被它们利用,不只看你够不够聪明,还要看你是否明白自己的价值。而无数的规则中,最容易让你沦为失败者的一条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司徒舔了舔嘴唇,用手撸了把脸捏了捏鼻子。终于憋不出心里的负面情绪,低沉地骂了句:“真他妈的!”随即,像是放弃了什么,狠狠踢了一脚自己价值不菲的车,猛地转了身。
下一秒,司徒愣住了——林遥站在茶餐厅门前,古香古色的大门好像被涂了厚厚的一层油,亮黄色的灯光从他身后照出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一点闲适,两点清冷,明明流露着漠然的神情,却专注地看着不远处站在车子旁边的人。
司徒忽然被林遥的目光定在了原地。亦或说,是林遥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他不该站在这里,以林遥清高自傲的性格来说,他应该是坐在四方桌旁继续喝那杯凉透的茶。可是,林遥真的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神专注地看过来,仿佛整个世界,他只看到了自己。
林遥下了一个调解,不疾不徐地走到司徒面前。
司徒愣愣地看着在眼前站定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林遥微微抬了头,浅声问道:“你还想查吗?”声音轻的,就像一阵春日里的微风。
司徒咽了咽唾沫,点点头:“当然。”
“那就告诉我,在案发时间前后你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人证。”
司徒平静地垂下视线。
林遥又是很平静地开口:“你是想我问,还是被我组里其他人问?”
这时候,司徒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他撩起眼皮看着林遥,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好听见你骂我。”
“不,不是针对你。”司徒连忙解释,“我只是自言自语。”
“然后?”
司徒笑道:“然后呢,我从7月1号晚上十点多一直到2号早上六点半,在朋友家打牌。”
林遥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给了司徒,看架势是要将他朋友的联系方式写下来。
司徒接过手机在上面输入文字。林遥拿到手一看,有些诧异。第一人廖江雨,职业律师、第二人程占东,退伍军人,现职运动会所老板、第三人顾启,医科大学病理所教授。
退伍军人、律师、医学教授、这算是炫耀自己的证人多有牛逼吗?但不可否认,司徒的证明非常完美。
司徒看到林遥还算满意的表情,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很正经地说:“林警官,虽然我是接受死者亲属的委托调查案件,但是规矩我懂,我不会做妨碍你们工作的事儿。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弯路打听线索,所以我真的是很有诚意跟你合作的。而且,你必须承认,我的分析很快。”
他言下之意林遥明白——只有我能跟上你,别人都是白搭。
林遥坦言:“我承认你很聪明,但是合作不可能。”说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合作”一词。
司徒笑着压低了声音回道:“不是‘合作’,而是一个热心市民协助你们警方破案。”
林遥摇摇头,说:“我不阻止你继续调查,是因为我认可你的能力。你要清楚,我只是个小警察,我没有权利向你透露任何警方的调查线索。时间不早了,你走吧。”说完,林遥转身走了。
司徒着实愣住了。他以为林遥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所以才会追出来,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态度。急忙追上了林遥,抓住他的胳膊,说道:“林警官,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活着的人之所以活着,就是因为遵守规定。”
“林遥!”司徒忽然低声唤了他的名字,低沉的嗓音中夹杂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我明白你们办案要将规定,但是你也要明白,规定不会照顾被害人。”
林遥闻言,眉头一蹙:“你想说什么?”
“线索。”司徒拉着林遥向后退了两步,“你们到现在并没有查到有价值的线索,不是吗?”
线索,对于林遥来说是微乎其微的。即便今晚搞清楚凶手如何避开自己的搜索以及抽屉调包的问题,距离发现嫌疑人还差的很远。
林遥的眼神越来越冷。看着司徒的时候,整个人都想是一尊散发着寒气的冰雕。
司徒使劲捏了一下林遥的胳膊:“你耐心点听我说。”
“好,你说。”林遥把胳膊抽回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司徒掰着手指头讲:“首先,有财务室钥匙的除了死者还有花圃园经理和另外一个会计师,你怎么确保在案发时间他们人在家,钥匙也在家呢?其二,你知不知道,宋太太被强迫打胎四次,就因为怀的是女孩。你能说她没有作案动机?其三,凶手既不是跳围墙离开了花圃园,那是怎么出去的?我给你两个疑点:一,花圃园里有凶手的内应、二,走大门。”
林遥一摆手,打断了他的1、2、3、转而问道:“先不说一和三,宋海滨老婆打胎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徒理直气壮地说:“查一下消费记录就知道了。微信、支付宝、信用卡、银行卡、一查一个准儿。”
“你这是违法!“林遥低声喝道。
“捷径好不好啊警官大大。”司徒苦口婆心地说,“但凡是蓄意谋杀,凶手都是死者身边的人。没跑。所以,我当然要从跟宋海滨最亲近的几个人查起。”
林遥磨牙霍霍地瞪着司徒,心说:混蛋玩意儿,越说越来劲了!
林遥耐着性子,问:“还有吗?你还查到什么了?”
司徒朝着警官大大甜兮兮地笑了一笑:“不如我们再来打个赌吧。”
又是打赌吗?林遥浅笑了一声,说:“你真的很喜欢打赌。不如这回我来提赌约。”
司徒一挑眉:“好啊,赌什么?”
“我想想……”林遥当真是很认真地想着,“从现在开始,24小时内我们在不相互联系的情况下,不会见面。”
司徒呆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遥的赌约如此怪异。上上下下打量了林遥一番,继而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说道:“如果你输了呢?”
“合作。”林遥爽快地回答,随后话锋一转,“可如果输的人是你,以后有多远给我滚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