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骨
此刻,林遥刚吃完饭,去见花圃园的经理申路军。早先,葛东明已经跟申路军谈过一次,他也仔仔细细看过谈话笔录。申路军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油滑,还有点怕事。根据申路军所说,死者宋海滨的为人很好,业务能力也不错,工作上非常认真。这些情况基本已经掌握了,就是说,申路军没有提供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林遥在车里又翻看了一会儿死者的档案,宋海滨是本地人,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里的公司帮忙,不知道因为什么,放弃了家族产业,自己在外做生意。可惜,业绩平平。大概是七年前,他注册的公司倒闭,在家闲了一年左右,被申路军招安,做了花圃园的会计师。
问题不是没有,现在看来还没什么头绪。这时候,林遥忽然想起了司徒千夜,如果是他,他会如何看待宋海滨的这份档案?
怎么想起他了?林遥蹙蹙眉,放下档案,发动汽车。
一个小时后,林遥见到了申路军。申路军很瘦,几乎让人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有隐患,可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倒也说得上是红润。林遥问候了几句,申路军请林遥到办公室详谈。
林遥一开口,便问:“宋海滨的仇家是谁?”
申路军一愣,“什么仇家?”
“你不知道?”林遥不疾不徐地问:“这么说吧,他在躲着谁?”
申路军更糊涂了,身体往前蹭了蹭,坐在沙发边缘,诧异地看着林遥,“我没听说这事啊,林警官,你是听谁说的?”
林遥的视线垂低,扫过茶几上的东西,才缓缓道:“既然你不知道就算了。”言罢,抬起头,“当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聘用他做会计师了?”
申路军似乎早就知道林遥会这么问,坦然地微笑了一下,起身走到办公室一角的冰箱前,打开冰箱的时候,林遥看到很多巴黎水。
申路军拿了两瓶水回来,打开一瓶给了林遥,这才开始回答问题,“我跟老宋实在酒桌上认识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了,这都多少年了。他自己开公司,主要做工程装修。”说到这里,申路军苦恼地摇摇头,咂舌道:“这个事吧,要有人脉,老宋那个人不是说人际关系方面不行,就是不会围拢人,公司渐渐的也就撑不下去了。不过,他在财务方面是把好手,那时候我的花圃园才成立,正好缺人,就跟他说来我这干,老宋当时就答应了。”
林遥听罢点点头,又问道:“在你的印象里,宋海滨对玫瑰花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吗?”
申路军连连摇头,说哪个男人会特别喜欢花?老宋基本都不去花房,就在办公楼里来回溜达溜达。
这时候,林遥愈发纳闷——玫瑰花和头骨,针对的事宋海滨还是花圃园呢?说谎的是宋海燕还是申路军呢?
思及至此,林遥又问道:“案发当天,申经理是几点起床的?”
申路军明显一愣。之前不是没人问过他问题,可大多都是“案发当天你跟被害人联系过吗?”或者是“以往你都是几点上班呢?”这一类很平常的问题,像是问案发当天几点起床的还是头一槽听到。
申路军笑了笑,说:“早上六点。”
“每天都是吗?”林遥问道。
申路军摇摇头,说:“平时我七点起,我家离这近,所以不用起太早。那天,那天是员工打电话给我,说老宋出事了。”
林遥了然地点点头,继而瞟了眼申路军,似自言自语地说:“您六点被员工吵醒,赶到花圃园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十分。”说完,撩起眼皮正视着申经理,“您不是说家离这里很近吗?怎么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花圃园?”
林遥的话音刚落,申路军就回答:“就是因为近才来得晚啊。这是郊区,早上特别不要叫计程车。”
“您没有私家车?”
“有。”申路军说,“不过,案发前一天晚上我有个应酬,就把车停在花圃园了。那天早上,我只能叫计程车。”
“这样啊……”林遥一副“要是这样,我也少了不少麻烦”的态度,甚至破天荒地给了申经理几分笑模样。申路军倒也不是觉得看着一个笑脸就受宠若惊了,可是看到林遥的微微一笑,申路军就有种“哎呀总算说明白了”的如释重负感。起了身,客客气气地把林遥送到楼门口。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林遥并没急着回去,而是花圃园内转了起来。
百卉花圃园占地面积很大,除了花田和培育房之外还有块很大的空地,用来做停车场。但是办公楼却很老旧,围墙似乎也有段时间没修正,只有高压电网看上去还很新。绕过办公楼,走到楼后与围墙之间的的空隙地带,只要双臂平伸,指尖即可碰到楼体,也能碰到围墙,换句话说,凶手如果从窗户跳出来,可直接跳到围墙上,前提是高压电网没有通电。
林遥特意观察过高压电网,并没有被压过、踩踏过的地方,墙面也无异常。凶手到底是怎么离开的呢?
想到这里,他被唐朔打了电话,询问一下今天见早餐摊主有没有什么结果。
唐朔说:“这几个人都是在围墙下摆摊的,如果凶手从背面种植爬山虎的围墙跳出去,他们应该会看到。但是,他们都表示那天早上没人跳墙出来。不过倒是有个买馄饨的大妈告诉我,那天早上差不多六点刚过,有个很奇怪的男人在她的摊子上吃混沌。”
当时大妈的讲述非常详细。比方说:这一片本来就是郊区,所以来吃早餐的人她基本都看过的。男人绝对是第一次来,这一点大妈拍着胸脯跟唐朔保证。之所以注意到这个男人,大妈说得也是非常明确,因为“特殊”。
男人的身高至少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还有点瘦。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一件深蓝色的长袖T恤,还有一顶洗得发白的棒球帽。本来随处可见的衣服裤子,穿在男人身上却显得与众不同。男人还背着一个大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他要了一碗混沌和一笼包子,一个人坐在靠墙的角落里吃得非常安静。吃过早餐后,男人付账,一共是八块六,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抓了一把硬币给了大妈,大妈一瞧,哎呦,这是个啥?
唐朔说:“大妈告诉我,硬币里混着一枚铜钱,带血的铜钱。男人发现给错了,把铜钱收回去,换了五毛的硬币。可惜啊,大妈没看清男人的长相。”
铜钱?还是带血的?呵呵,这个高端了。只可惜,已经过去了两天一夜,男人用过的碗筷都被洗干净了,指纹唾液什么的是不可能留下的。林遥暂时放下这条线索,叮嘱唐朔再多问几个摊主。
“对了,还有件事你去查一下。”林遥在最后说道,“就是花圃园大门口那监控,你从阿发前一天下午三点查起,到案发当天上午九点。主要看停车场里属于申路军的车有没有移动过。”
唐朔嗯了两声:“好,我马上去查。”
跟唐朔说话的功夫,林遥不知不觉走到了案发现场的楼下,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了申路军的声音,林遥抬头一看,头顶上正好是二楼男士卫生间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