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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时间:2023-01-05 00:07:19 标签:斑衣白骨

  楚行云一下站起来:“他现在在哪儿?”

  “玫瑰庄园参加宴会,不用催,他自会来。”

  楚行云悬起的心落了一半,顿时感觉脚底轻飘飘的,余光瞥到贺丞把衬衫领口大敞着,露出两条笔直又坚硬的锁骨。可算明白了方才的乔师师和苏婉为什么总是错眼瞄他。

  他把手伸到口袋里一模,摸到一枚圆润光滑的黑色扣子,于是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说完,他踏上台阶前方领路。

  贺丞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于是也跟着他上楼,一路被他领到队长办公室。

  楚行云打开门 :“进去。”

  贺丞迟疑了一下,孤疑的看他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楚行云关上门,指了指正中间的一组会客沙发,说“坐下。”

  贺丞十分摸不到头脑的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见他绕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东翻西找,片刻后,拿出一个针线盒。

  他唇角一抽,讪讪笑道:“看来你的工作很轻松,竟然还有时间作女红。”

  楚行云拿着针线盒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抬脚踩在沙发沿儿上,扯出线头边穿针边说:“嘴别欠,乔师师的东西,在我这儿帮我缝过衣服……下针了,别动”

  他把暗蓝色的扭扣放在贺丞衬衫的领口差不多的位置,倾身凑头过去,下了第一针。

  离近了,楚行云又闻道他身上后调为冷檀香的男士香水味,也不知道是香水催情,还是喷在他身上所以显的催情,很冷淡的檀香钻进鼻孔逐渐转变为一口燥气,楚行云顿时有点后悔揽了个给他缝扣子的活儿,因为此刻着实不好专心凝神,针头捅了好几下都没捅进扣子孔里,于是有些急躁道:“别动!”

  因为他凑的太近,贺丞不得不稍稍抬起下巴,胸膛里提了一口气,说:“我没动,是你的手不稳。”

  第一针终于下对了地方,楚行云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边专心下针边叮嘱:“保持住,一动别动。”

  贺丞感觉小命儿被他捏在手里,楚行云手里的针走位着实风骚,保不齐就扎在他身上了,于是果真梗着脖子一动不动,但是一动不动是王八。

  脑抽了脑抽了,竟忽然想起这句话,在哪儿听过?想起来了,楚行云很喜欢的一个喜剧演员说过这句话,导致有一段时间楚行云总是有意无意的模仿那个小黑人,让他也灌了耳音。

  贺丞顿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动一动,而且他不想让楚行云看出他的局促和紧张,所以随手拿起了桌子一堆本子中的一本,心不专神不致的翻了起来。

  楚行云手里的针以一个风骚的走位,从左下针眼转了一圈又回到左下针眼,眼睛寸步不离的盯着手里的活,说:“别乱翻,证据。”

  贺丞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证据,从后往前翻了翻,又从前往后翻了翻,问:“笔记像是一个人的,为什么两种书写方式?”

  “运行性癫痫听过吗?发病或高压会导致短期的选择性失忆,我猜袁旭就是因为杀人后压力大,选择遗忘那段回忆。但是他的习惯让他记在日记本上,我问过他的同学和老师,他平时是左撇子,而且用本子总是从后往前写。失忆后,心里暗示导致他改变了书写习惯,像其他人一样用右手写字,从前往后写。一个笔记本,正面是失忆后,反面是失忆前,本子总有用完的一天,到这时候,正面和反面交汇,他就是想忘掉,也不得不想起来了,而且你看看这些笔记本的数量,至少三年的量。”

  贺丞:“也就是说,他想忘掉不堪的回忆,正常生活。但是这些日记一次次的让他想起来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让他意识到是他杀死了朋友,一次次的让他体验,震惊,恐惧,悔恨,无助,最后是绝望……这是他给自己最残忍的惩罚,他陷在这个牢笼里,一圈圈的转,每次都回到原点,永远都走不出去。”

  楚行云没有说话,穿针引线的动作放缓了许多,一颗扭扣缝好,他把线头咬断,还没打结,手就被贺丞一把推开。

  “啧,还没——”

  贺丞忽然拿起另一本日记,翻开几页,然后换了一本,再翻看几页。周而复始,把一半笔记本都翻了一遍。然后回过头,看着楚行云,神情复杂又古怪:“你确定这都是一个人写的吗?”

  楚行云:“什么意思?”

  贺丞单膝点地蹲在地上,把笔记本打开摆了一排,口吻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这些字的笔记虽然很像,但是不看笔记看逻辑的话,它们出自两个人的手。你在正面的这些文字,叙述平平,词句错落间毫无起伏,甚至有种草草了事应付差事的敷衍,是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对自己人格的不自信的体现。这些文字的主人具有完美型人格的所有弊端,他懂得忏悔,极易愤怒,内心脆弱,容易被基本恐惧支配所丧失理智,欲望特质是毁灭和控制。而反面的文字,你看,他/她描述杀人时的淡定,潇洒,甚至连当时的天气和气温都记载的一清二楚,这是炫耀,很明显的炫耀。在这些文字里看不出丝毫的悔意和歉疚,典型的表演型人格。日期越往后推迟,这种表演欲望特质就越明显,最近的几本里甚至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感叹用词。这说明文字的主人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失控,他已经忘了记载杀人过程的动机是什么,他沉迷于这件事中不可自拔,他越来越想要完全吞噬支配笔记本的另一个人。”

  贺丞忽然回头看他,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璀璨的光芒,就像夜幕中炸开的烟花,美丽极了,更像是吸食鸦片后出现美丽的幻觉,他几乎以一种喜悦,自我满足的口吻说:“如果你口中的袁旭不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那他就是被人操控了,时间长达三年,或许更久。”

  第25章 少年之血【24】

  让我们来回溯案件的起始。

  2015年10月13号,他收到第一封匿名邮件,时间是薛旻豪死后两个月。

  2016年12月1号,他收到第二封匿名邮件,时间是王明远死后一个月。

  2017年4月19号,他收到第三封邮件,时间是程勋死后的第二天。

  如果袁旭当初给他发邮件时处于失忆状态,但他感应到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时间越来越紧凑,说明他苏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自我保护中,为了躲避那种紧紧盘踞在他四周的危机感,他才发送求救信号。三封邮件均描述了,破碎的尸体,糜烂的血肉,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这种种画面看似天马行空破,其实描写了一桩案件。石燕和徐刚的惨死,正是破碎的尸体,糜烂的血肉,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

  袁旭的确在求救,他渴望把这种阴暗恐怖的回忆从自己的身体中驱赶出去,所以他开始求救。

  楚行云觉得贺丞分析的完全不错,这是一个有忏悔心的人才能做出的事。然而这个有忏悔心的人每次发出的求救信号都伴随着破碎的尸体,糜烂的血肉,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这种记忆深刻在他的骨髓里,即使大脑遗忘了,身体也会记得。是他亲身经历,看在眼里,甚至亲自做下的事情。但是他却从未在心里提起过薛旻豪溺死,王明远跳楼,程勋服毒。这是否说明了他的忏悔只围绕着徐刚和石燕?如果非要匹配这一死相的话,还有袁旭的表舅和舅妈。当年车翻下身沟后,袁旭也受了伤,直到一个星期后才被当地的居民发现。居民做口述,两个大人的身体在高温下严重的腐烂发臭,尸水淌了一地,尸体上爬完了密密麻麻的虫蚁,十五岁的袁旭就坐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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