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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之罪

作者:何家弘 时间:2023-01-05 00:09:23 标签:何家弘

  第十三章 言不由衷的话语

  洪钧到哈尔滨的当天晚上,就按照李红杏给他的地址找到李红花的家。但是,李青山并没住在女儿家。他在一所小学校找了个看传达室的工作,就住在那里。

  第二天上午,洪钧按照李红花告诉他的地址,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位于道外区的那所小学。这是一栋尖顶的红砖楼房。一进楼门是个大厅,大厅的左边是传达室。由于学生们正在上课,楼道里比较安静。

  洪钧刚走进大厅,传达室的玻璃窗就拉开了一个方洞,里面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同志,你找谁呀?”

  洪钧走过去,说:“您是李青山吧?我从滨北来。您女儿李红杏让我给您捎点东西。”

  “是吗?快请屋里坐!”

  洪钧拐进走廊,来到传达室门前,门已经开了,门口处站着一个干瘦且有些驼背的老头。“快请屋里坐。”李青山一边往屋里让洪钧,一边说:“红杏这丫头也是,大老远的,还捎啥东西?给你添麻烦了!”

  传达室是一明一暗两间小屋。外间屋里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有一部电话,墙上有一个石英挂钟和一块小黑板。里间屋的门半掩着,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不过,那肯定是李青山的卧室。

  洪钧把一包东西递给李青山,李青山接过来之后,打开看了看,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李青山把东西放到里屋,然后坐到洪钧对面的椅子上,说:“听口音,你不像东北人。对了,忙活半天,我还忘了问你姓啥了。”

  “我叫洪钧,在北京做律师。这次到滨北办事,认识了红杏大姐。她听说我要来找您,就让我给您捎点儿东西。您的女儿还真孝顺啊!”

  “嗐!闺女再好也顶不上儿子啊!你来找我有事?”

  “对!”

  “啥事?”

  “关于您女儿李红梅被害的事儿。”

  “红梅?干啥?”

  “我听说,李红梅是个非常孝顺的女儿,而且她对谁都很好。怎么会发生那种事情呢?”

  “咳,好人没好命啊!我就这么一个知冷知热的闺女,还早早就走了。我命苦啊!”

  “这不是命,这是罪恶。我们必须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能让那罪犯逍遥法外!”

  “可是,那事儿早过去了,还找寻个啥?”

  “您还记得郑建国吧?”

  “咋不记得!”

  “他在监狱里已经关了10年,最近提出申诉,说自己不是杀人犯,法院也决定重新审查这个案件。”

  “过去那么多年了,还审查个啥?反正我闺女也活不过来了!”

  “可是,如果郑建国不是杀人凶手,那我们就应该查出真正的凶手。要不然,红梅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死的死了,没死的还得活着;判的判了,没判的也判不了。嗨!当时都没说清楚,现在还说个啥?”李青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您这话很有意思。您能说具体点儿吗?”

  “我这是自己给自己念叨,没啥意思。”

  “您说那没判的,指的是谁呀?”

  “我就那么一说,谁也不指。”

  “您认为那判的人不该判?”洪钧见李青山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换了一个话题,“李大爷,红梅的身体怎么样?她得过心脏病吗?”

  “心脏病?那没有。她可壮实啦,一年到头也不生个病啥的。不过,她娘的心脏不好,岁数不大,人就没了。”

  “出事儿前那段时间,她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舒服的话?”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几天,她说过,老觉着累,身上没劲儿,为这她还把夜班儿给调了。”

  “您可以谈谈出事儿那天的经过吗?”

  第十三章 言不由衷的话语(2)

  “这个可以。”李青山想了想,才慢慢讲道,“那天晚上,我喝了几盅,天一黑就睡了。红梅说,她收拾收拾就睡。我这人,睡觉挺死。夜里,我好像听见点儿啥动静,就起来解小手。一出门,正看见一个黑影从我家门口往东走。当时,我也没理会儿,又回屋睡了。第二天早上,我起来以后,见红梅那屋里没动静。她每天都比我起得早。我挺纳闷儿,就叫她。叫了几声,她不应,我就推门进去了。可刚一进去,我就傻了,腿也软了,后来郑家兄弟就过来了。那后边儿的事儿,你一准就知道了。”

  “您看见那个黑影进郑家的院子了吗?”

  “好像进了吧?我记不准了!”

  “您看那个黑影像谁?”

  “像谁?噢,我说过像郑建国。不过,我也说不准,那黑灯瞎火的。”

  “我听陈丰路说,他跟您关系挺好。”

  “我俩挺投脾气儿。”

  “他说在那起案子发生后,您曾经跟他说过,您心里总觉得对不住郑建国。是么?”

  “这话……我好像说过。”

  “那您为什么觉得对不住郑建国呢?”

  “那啥……我觉着……我觉着我不该说那黑影像郑建国。我们两家是老邻居了。”

  “您觉得郑建国是凶手么?”

  “这咋说?那血不是对上了吗?”

  “血型相同并不一定就是同一个人,因为血型相同的人多得很。比方说,您和红梅的血可能都是O型。”

  “这我听说过,一家人的血都是一个型。”

  “那也不一定。”洪钧觉得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比较复杂,就转了话题,“我听红杏说,那案件发生后,您说您还怀疑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我没说过这话!”李青山矢口否认。

  “那红杏大姐为什么说您说过呢?”

  “红杏她瞎扯!”李青山突然提高了嗓门。正在这时,下课铃声响了,楼道里顿时喧闹起来,那噪音犹如夏夜池塘边的群蛙“大合唱”。几位老师到传达室来取报纸或取信。10分钟后,上课铃声响了,楼里又恢复了平静。

  李青山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调过高,便对洪钧说:“洪律师,我才刚说那话可不是对你,我是说红杏。她自己记差了,可也不能瞎说啊!”

  “其实也没什么,您只是说怀疑嘛,又没说就是谁。”

  “那咱也不能瞎怀疑,是吧?这法律上的事儿,由政府定。”

  洪钧又劝说一会,但李青山终未改口。洪钧见再谈无益,便只好起身告辞。

  回到旅馆,洪钧定好了当晚回滨北的火车票,然后回到房间。他觉得此行还是有收获的。虽然李青山没能提供他本来期望的情况,但至少承认那天晚上看到的黑影只是“可能”进了郑家的院子,而且那不一定是郑建国。他打算回滨北后和楚卫华商量一下,请楚卫华和他一起再来找李青山谈一次。由法院的人出面找李青山,效果更好。另外,洪钧总觉得李青山的话里有话,但那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他把李青山讲的话又回忆一遍,但仍未能理清那种感觉,因为眼前的一样东西扰乱了他的思绪——电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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