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罪
“不是肖雄。”
“那是谁?”’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你净整这神神道道的事儿。”
“深更半夜的,你敢跟我出去么?”’洪钧激将道。
“你都不怕,我怕啥?”’肖雪抿嘴一笑。
“那好,换身儿衣服。”
此时,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但风已小了许多。洪钧拉着肖雪在午夜的大街上向南走去。
“咱们上哪儿去?”’肖雪在后面喊。
“上火车站,那儿暖和!”洪钧在前面喊。
他们终于走进了候车室的大厅,互相掸去身上的雪之后,他们在大厅里转了一圈。没有空着的坐椅,洪钧便拉着肖雪走到一个角落,紧靠着站在一起。洪钧对着肖雪的耳朵轻声说:“你看咱俩像不像刚谈恋爱的小青年儿?”’
肖雪看着周围那些坐着或躺着且都闭着眼睛的人们,不无嗔怪地说:“我知道你就是骗我!找啥人?你就是嫌我那屋里有别人,不方便,把我哄到这儿来。我最傻了,老上你的当!”
“不不,这回真的不骗你!你看那边暖气旁边坐着的那个女人,就是身上特脏头发特乱的那个。”
“那不是个疯子吗?有啥可看的?你准备改行研究精神病了吗?”’
“其实疯与不疯之间并没有一个绝对明确的界线。据说,很多大艺术家的精神状态都处于疯与不疯之间,或者说他们处于精神病的临界状态。我在美国时曾参观过一个特殊的精神病疗养所。那里收住的都是有艺术天才的精神病人。医生让他们在巨大的墙壁上随意绘画。他们画得很投入,也很有水平。依我看,其中有些抽象画完全可以与世界一流作品媲美!再说,疯与不疯之间也是可以转化的。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又不疯了!”
“你说的啥呀?云山雾罩的!”
这时,一个躺在椅子上睡觉的旅客起身走了,洪钧和肖雪便走过去并肩坐下。他们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但目光不时掠过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疯女人。
天快亮的时候,疯女人站起身来,夹着她的破包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候车室。洪钧和肖雪等了一会,也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候车室前的小广场东边有一小片杨树林,树林的南边是个公共厕所。厕所离候车室有一百多米远。尽管候车室门前的灯光很亮,厕所那边却十分昏暗。
雪还在下着,地上一片洁白。
洪钧和肖雪走出候车室,只见“疯女人”正在向那孤零零的厕所走去。洪钧对着肖雪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后者便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洪钧则在候车室门口来回走动,还不时地做儿下扩胸运动和伸展运动。
肖雪走进女厕所,见疯女人蹲在最里面的隔间中。她也解了个手,见厕所别无出口,便放心地走出来,站在那片小树林里,监视着厕所的门口。
此时天已蒙蒙亮,不时有人来上厕所。肖雪对进去的人不仔细看,只记人数,但是对出来的人看得比较认真。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疯女人还没有出来,肖雪有些沉不住气。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这段时间共进去13人,加上疯女人是14人,已经出来了12人,还应有2人。她决定进去看看。
肖雪刚走到厕所门口,正碰上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老太太和一个40多岁的妇女。肖雪一愣这不是最后两个人吗?疯女人呢?她急忙走进厕所,但里面空无一人!她只在里面墙角处发现了疯女人的那身破棉衣。
肖雪急忙跑到候车室门口,非常懊丧地对洪钧说,“疯女人失踪了!”
“失踪了?太好了!”
“啥太好了?”’
“这说明她不是真疯。这说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不过,肖处长,你的外线跟踪技术还不过硬啊!”
“去你的!你说的到底是咋回事?”’
“走,到我的旅馆去吧。我告诉你。”
两个人手拉着手,在风雪中沿着大街向北走去。
第三十六章 宛如隔世的兄妹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肖雪就迫不及待地找到郝志成。郝志成打了个电话,然后让一名警察带着肖雪来到看守所。
肖雪站在审讯室的窗前,焦急地向外张望着。她不知道这个即将被带来的人是否真是她的哥哥肖雄。虽然洪钧对此坚信不疑,但他毕竟没有清楚地看见过肖雄的相貌。肖雪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她真希望洪钧此时能站在自己身边。今天早上她曾这样要求过洪钧,但洪钧认为兄妹重逢时最好没有外人在场,而且他还要去查一下那个“疯女人”。这些年来,肖雪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完全独立,无须依靠任何男人的女人。但是当洪钧再次走进她的生活之后,她却经常希望能把自己的身体倚靠在洪钧的胸膛上。
窗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在那警察后面,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胡子男人。肖雪瞪大了眼睛,她的心跳加快了。
警察把肖雄带进屋之后就转身出去了。肖雄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个女子是自己的妹妹。他额头的伤疤抽搐了两下。不过,肖雪那一身警服很快就使他恢复了冷静。他默默地走到审讯桌对面的椅子旁,坐下,昂着头,目光停留在房顶上。
肖雪跟过来,站在肖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被花白的鬓发包围着的脸,她的嘴唇颤抖着,她的眼睛潮湿了,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哥”
肖雄把目光从房顶移到肖雪脸上,冷冷地说:“谁是你哥?姑娘,你认错人了!”
“啥?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小雪啊!”
“啥大雪小雪的?咱没听说过!”肖雄又把目光转向一边。
肖雪愣住了。是自己认错人了么?不!虽然那脸上增加了很多皱纹,虽然那右额上增加了一条很大的伤疤,虽然那花白的鬓发使他显得苍老许多,但是,肖雪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错这个人就是肖雄!
肖雪激动地说:“你说你没听过小雪这个名字?你说啥大雪小雪?难道你真的把我给忘了?难道你的脑子让人给换过了?想当初咱们在北京分手的时候,你让我把你忘掉。可是我咋能忘掉我的亲哥呢?我当时根本不相信你会真的永远不回家!我认为你躲过风头就会回来看我和爸的。可是,谁想到你一走就没了音信。爸临死之前那些日子,天天都念叨你。他说他对不住你,让你从小就跟他受罪。他还说是他害了你。他希望你能原谅他。在最后那儿天,他天天盼着你能回到他身边,对他说一声你不恨他。为了找到你,我还在报纸上登了广告,可是你一直也没露面。你知道爸临死时在说啥?他一直在叫着‘雄儿!雄儿!’我知道,他心愿未了,不想合眼啊!”肖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肖雄低垂着头,望着肖雪脚前那两小片已经快连在一起的由泪水形成的渍迹,他的心里痛如刀绞。肖雪的每一句话都像钢针一样刺中他的心。他真想扑过去,大喊一声:“我的好妹妹,你原谅我吧!”然而,他看到了那两条深绿色的裤腿,想到了自己这儿天所受到的折磨。他倒不是害怕肖雪会大义灭亲,他害怕自己一旦承认是肖雄就会给妹妹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不幸。他做哥哥的既然不能给妹妹带来什么好处,就绝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