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舒藏起初很不解,追问路庭那对方怎么办,路庭说让他收着就行,以防万一。
那会舒藏对路庭具体将要做什么还仅是一知半解,他稀里糊涂就按着要求收了,直到今天听到系统通报,才把路庭的完整计划大概弄明白了。
“哥,我们这边情况都还好。”舒藏主动汇报,“昨天冒头抢劫的被你收拾了之后,今天也有其他人敢站出来维持秩序了,都在呼吁能少内斗就少内斗,多活一个是一个,多活一天算一天,没必要晚上要防着怕着湖怪,白天又还要怕被人给害死了。”
路庭接过了舒藏递的食物和水,他先拧开瓶盖:“一夜之间,大家的觉悟都变得这么高?”
舒藏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可能也跟你真拖住了湖怪,昨晚没有人死在湖怪手上有关系。”
系统只说不让违规玩家参与收集,却没有明说不准违规玩家接受其他玩家馈赠,与他人物资共享。
路庭专门等待片刻,发现直到一瓶矿泉水几乎被他喝完了,他也没收到新的警告。
“哥。”舒藏压低声音问,“处置中心里有什么呀?是不是特别恐怖?中午回来的那两人感觉像疯了一样,现在都还躺着呢,还时不时就犯抽搐。”
“处置中心里有个长走廊,里面全是所谓的惩罚房间。”路庭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袋,“我和他们不在一间,不清楚他们的具体遭遇,不过对他们来说,可能确实挺恐怖的。”
舒藏在听到“惩罚房间”时就啊了一声,圆脸成了绿脸:“那……那惩罚房间里有什么啊?”
“说不好。”路庭难得给了一个较为模糊的回答。
他曾有向执行官询问房间机制的机会,却没问,因为路庭本质上是个敢于挑战爱冒险的人。
并且他信奉一条道理——与其提前探听,捕风捉影,用三分信息加七分想象力构造出的臆想造物提前吓唬自己,不如干脆什么也不要听,直接亲眼去看,亲身去经历。
但当然,能够将冒险精神贯彻到这种地步的,路庭至今也就见过自己一个。
他倒是不会强求别人,所以迎着舒藏眼巴巴的目光,路庭把自己的经历捋了捋,还是告诉人:“惩罚房间的运行核心可能是挑起人的心理压力,所以里面什么都有概率出现。”
两个提前回来的玩家身上都带着新伤,却没有致命伤,他们看起来更严重的是精神创伤。
舒藏刚看见路庭时庆幸又惊奇,就是因为路庭和那两人差别实在太大了。
“心理压力?”感觉自己没听太懂的小同学踯躅着问了一句。
路庭三两下解决完了能量补充,空包装袋被他叠起,水瓶被隔着四五米远投进玩家自设的材料回收箱。
他站起身:“房间会想方设法让你不安,你相信它可以伤害你,它里面的东西就真的开始可以伤害你——惩罚房间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玩意。”
舒藏连忙跟着起身,还没进过处置中心的他想象不出来那个情形,一下只能联想到自己看过的所有恐怖片在眼前成真的画面,小同学的千言万语就化成了一句:“路哥厉害!”
路庭制止了小同学继续吹自己,他们开始往玩家更多的地方走。
路上,他路哥就问了一个在舒藏看来很奇怪的问题。
“仓鼠。”路庭忽然说,“你怎么看系统执行人?”
“啊?”舒藏先是愣了愣。
但凡顺利活过两场游戏以上的玩家,都不会太喜欢系统执行人。
这对玩家们来说是实在很难心生好感的一个群体,他们简直像系统的人形分.身,只要出现,就意味着没发生好事。
“我觉得他们挺……不近人情的?”舒藏想了半天才搜出一个形容词来。然后他还补充,“也有可能他们本来就不是人吧,我觉得那些驻场执行人都蛮像NPC的,都是没有感情不会笑,只会一板一眼执行任务的样子。”
舒藏像在回答简答题。
路庭的脚步轻轻顿了一下,神色若有所思。
处置中心没有给他留下多少阴影,却像是给他留下了一道未解谜题。
整个惩罚时间的后半段,路庭的思维三五不时就要跑偏,飘向微妙方向。
他发现自己很难不去在意执行官Alpha当时流露的那一点惊讶。
路庭:“……”
舒藏:“……哥?”
仓鼠同学不明所以地看见路庭忽然抬手按了按脸。
只听路庭说:“没事,错觉吧,脸有点疼。”
——说好的得知身份后变得索然无味呢?
路庭觉得自己的理智在“这样这样”,他的情感和行为似乎又想要“那样那样”。
而岑归毫不知情某位玩家在“这那”的左右互搏,离开红灯房后,他先去补完了缺失的两小时睡眠,然后调整工作列表。
【追踪并处罚嫌疑玩家】一栏上,岑归昨夜曾一丝不苟地在【工作状态】里打了勾,谁知他休息到一半被紧急呼叫拽起来,打好的勾重跳成了叉。
岑归冷着脸把叉给撤销,又重新打回勾。
盯着这个归来的勾看了两秒,可能有些强迫症的执行官才把工作项目拖进【已完成】序列。
调整了工作列表,接下来就是例行的游戏场巡查。
路庭似乎老老实实回归了270游戏场,接下来这一日都没有再听见270传出“异常”的动静。
岑归对这样的发展乐见其成,他的职责就是维护秩序,系统一切正常似乎理应就是他的期望。
路庭的存在隐隐像一小块磁铁,当他出现在附近时,岑归的注意力会被偶尔带跑,思维也会被拉进怪圈,但一旦脱离影响,岑归就像指南针,他的注意与思想又不偏不倚,回到了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我那时候在生气么?”——这念头仅在岑归脑海里出现片刻。
他还短暂地想过:“我在惊讶吗?”
“执行官。”系统在岑归穿梭游戏场时弹出语音,它听起来仿佛还很贴心,“连续加班是否让您感到了精神疲惫?您需要预约调整室去放松一下吗?”
“否。”岑归说,“不需要。”
系统于是又安静。
59号游戏场里有玩家闹事,在团队合作的游戏机制下屠戮队友,使游戏场人数缩减到直接不满足游戏条件。
岑归今天在59号游戏场花的时间更多一点。
这个游戏场的气温远没有270号极端,它的夜色甚至带着一点春意暖融的温柔,枝叶繁茂的大树下覆着青翠春草,灌木里混生着小花与含羞待放的花苞。
岑归的长靴踩过一滩粘稠液体,空气中花香混合着铁锈味道。
他靴尖不经意碰到了什么,触感微软,执行官向脚下的血泊垂落视线,看见积成洼地的血液里似乎落了枚被打斗撞落的花苞。
但那其实是一只眼睛。
不知道曾属于哪个玩家,也不知道它残破花苞一样跌出来前遭遇了什么。
岑归将目光移走,他知道游戏场里,玩家的眼睛不会像红灯房的造物一样再自行动起来了,所以他挪了一步,让开那枚“花苞”。
“咳咳咳——”
岑归挪步时没在意手上已拽紧到极限的长鞭,对他来说仅是移动了寸厘,可长鞭卷缚下的人就猛烈咳了起来。
那人的胸肋、脖颈都快被长鞭绞变了形状,执行官动一小步,都足够令对方的骨头加剧变形。
这就是屠戮队友的那名玩家。
整个59号游戏场剩余玩家不足两位数,幸存者们缩在不远处抱团搀扶,凶手玩家两眼翻白,他却拼命将缩小如针的瞳孔往下扭了过来,以奇异扭曲地姿态看向黑发黑衣的执行官。
“你以为……他是来……救你们的吗?”这人盯着执行官,嘴角咧开到了耳根,说的话却是对着幸存玩家们的。
“这是……为了秩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