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内人
“什么弱点?你给那个纹身男人的照片是什么?”
“他搭上了老大的老婆,那是床照。”
阿怡惊讶地盯着对方。
“你怎拿到的?”阿怡顿了一顿,想到另一个更奇怪的点。“不,他们都对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信封上感到惊讶,你是预先知道他们要来抓你的吗?”
“当然了,黑道做这种事情-一定会先部署,就像侦探跟踪调查一样,这叫‘踩线J。他们在我家附近盯梢了一整个星期,我再笨也不会不察觉。”
“那你怎知道他们的名字?甚至查出他们的背景、潜入他们家中拍照?他们不是随处可见的古惑仔吗?”
“小姐,我十五分钟前不是说过吗?”阿涅冷笑一下。“要锁定、查出一个人的背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不过是雕虫小技。其余是商业机密,我才不要告诉你。”
“既然你掌握了他们的弱点,为什么还要被他们押上车,不一开始便拿出来威吓他们?”阿怡想起自己被金发男推上车时仍心有余悸。
“先给对方一点甜头,让他们以为自己拥有主导权,还击时便更得心应手,能制造更大的伤害。你没听过‘欲擒故纵’吗?”
“可是——”
“小姐你烦不烦啊?我要说的到此为止,会面结束,谢谢指教,一路顺风。”阿涅摆摆手,转身走进旁边一家面店。
“嗨!阿涅!怎么一整个礼拜不见你啦!”貌似老板的人向阿涅嚷道。
“最近忙嘛。”阿涅笑道。
“照旧吗?”
“不啦,老板,刚才吃了两拳,有点反胃。来一碗净云吞就好。”
“呵,哪个笨蛋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杠上你了……”
阿恰站在店外,看到阿涅和面店老板谈笑风生,跟之前在车上露出狡诈凶悍的表情判若两人。面店的店面很小,座位不到十个,而且正值午饭时间,坐满客人,阿怡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进去。犹豫了一会,阿怡理解到继续苦缠只会自讨没趣,于是沿着屈地街,往地铁站的方向离开。
然而她刚坐上列车便后悔了。
他一定能替我找出害死小雯的人——这个想法,在阿怡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看到阿涅轻而易举地摆脱危机,比那些黑道早一步布好整个局,神乎其技地挖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隐私,那么,找出kidkit727并且知道他的动机一定不难。
阿怡知道,她一天找不出真相,一天心里就有一根刺。
而且,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找出这个真相。
2
往后一个星期,阿怡每天都往西营盘跑。因为上下班时间不定,有时她上班前特意先到西区一趟,有时就在下班后到访。阿恰再次上门找阿涅时,按了很久门铃也没有回应,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刚好外出,但第三次拜访,她就肯定阿涅是特意拒见,请她吃闭门羹。六月八号星期一黄昏,阿怡走上那道昏暗的楼梯,在六楼的钢闹外按了多次门铃后,室内传出吵闹的音乐声。她愈大力拍门,喇叭的音量便愈大,可想而知阿涅是要用音乐声盖过阿怡的骚扰。阿怡站在门外等了三十分钟,同一首英文摇滚乐曲便重复播足半个钟头。到阿怡放弃离开,走到街上时,耳朵仍充满着急促的鼓声和不断重复的歌词。她猜阿涅有心嘲弄她,因为那句歌词是“You can-t always get whs you want”,“你不会永远得到你想要的”。
阿恰担心她每次找阿捏,对方也会制造噪音或用其他方法赶她走,迟早引起楼下的住客注意,她便可能被当成骚扰者,不晓得会不会惹上簪察。为了避免这事发生,她只好待在街上,企图趁阿涅外出或回家时拦截对方,再尽力说服他接受委托。可是阿恰在第二街守候多时,始终没遇过阿涅。她每天等待时都会抬头望向六楼的窗户,但无论白天或晚上、窗子打开或关上、室内开了灯还是关了灯,她都从来没见过阿涅靠近窗边。
即使每天耗上两、三个小时,阿恰也没有打算放弃。她深信总有一天会逮到阿涅,虽然见面后如何说服他,她毫无头绪。
六月十二号黄昏,阿怡下班后直接赶到第二街,继续她的“守株待兔”。这天下着滂沱大雨,阿怡的裤管全湿掉,但她仍撑着伞,一边站在路边灯柱下大口咬着从麦当劳买来充当晚餐的汉堡包,一边盯着一百五十一号的门口。就在她盘算着这晚该不该冒雨通宵等待——因为她翌日放假——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狼狈地从手袋掏出那支用了差不多十年的旧式Nokia手机,发现没有来电号码显示。
“喂?”
“请你别在我家附近晃来晃去,好碍眼。”
阿怡定了定神,才发觉手机传来的是阿涅的声音。
“涅、涅先生?为什么你有我的号码?”阿恰讶异地问。
“就说是商业机密。”
“涅先生,请你听我说,”阿怡决定不管自己的号码怎么曝光,只想到机不可失,要趁这个对话机会请求对方调查。“我求求你,你开什么条件我也应承,我只想请你给我一个名字而已……涅先生,我这辈子只有这个请求,请你……”
“你别那么多废话,我可以接受委托。”
“涅先生,请你再三考虑,我——咦?”阿怡突然发赀,阿涅的回复跟她想像的不一样。
“你刚才说……接受委托?”
“你给我上来,就看你付不付得起钱。”阿涅说罢便挂了线。
阿怡既惊且喜,三口并成两口把汉堡包吞掉,再一口气跑上六楼。她还没按门铃,阿涅便打开大门让她进去。阿涅的外表跟之前没两样,一样是不修边幅,只是脸上的胡确少了点,阿恰想他可能刮过。
“涅先生——”
“‘阿涅’。”阿涅一边关上门,一边不快地说。他的语气就像老板命令下屣似的。
“是,是。”阿怡觉得自己卑躬屈膝,但为求目的,这点自尊可以放弃。“阿涅,你愿意接受委托,替我找出那个kidkit727吗?”
“就看你能不能付我开的价钱。”阿涅走到办公桌后,坐在椅子上。
“多少?”阿怡紧张地问。她将湿漉漉的雨伞搁在玄关门旁,跟着阿涅来到桌子前。
“不多,八万二千六百二十九元五角。”
阿恰听到这个价码,愣了一愣。八万多找一个人固然很贵,但她又想,假如阿涅是要她知难而退,大可以开一百万、一千万,那她一定付不出来。
可是,为什么阿涅开的数目这么零碎?
就在阿怡对此感到不解时,一个画面在她脑海闪过。
“八万二千六百二十九元五角,不就是……”阿怡结结巴巴地说。
“对,就是你的账户里的全部财产。”
阿怡想起,今天早上在ATM提款时看过结余,数字正是82,629.5。
“你……你怎……”阿怡欲言又止。她很清楚,阿涅一定是用某种方法骇进她的银行账户,看过她的户口结余,这一刻她有种自己赤身露体,被面前这个粗鄙的男人看光光的错觉。她也同时理解,金发男和纹身汉在信封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时有什么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