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人祭
“就是你给我的那铜钱?”我问。
老烟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就觉得奇怪了,就继续问:“杨爷爷,她那枚铜钱咋会在你手上……不对……是你给她了一碗米饭?”
老烟杆又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说:“那天下了狗舔雪,外头冷的很,我就把她带回去了,给她做了一碗白米饭。她吃完跟我道了谢,把铜钱留下,就走了。”
“你不是都给了她饭吃,她咋还死在了大桥上?”我问。
“唉……不知道啊,隔天儿死了。”老烟杆说着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能看出来,在他那双眼睛当中好像还隐藏着很多东西,不过,他开始吧嗒吧嗒地抽烟了,就表示他不打算说了。
当然,我们聊的这些,村民们听不见,说实话,刚才那阵子的跟王建国的缠斗还真是心惊肉跳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院里剩下的村民看情况控制住了,也不跑了,等他们缓过来的时候,一个个说阳娃真中,比老烟杆还牛。
说的我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而在他们都在为我刚才的壮举所震撼的时候,老烟杆的表情却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他那张脸上并没有了事之后的那种轻松,相反,他皱起了眉头。
看他这表情,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还不等我问老烟杆咋回事,正趴着吃死人饭的王建国突然停了下来,他一点点地扭过头,脖子咯吱作响,嘴唇上沾地全是血,看上去瘆人的很。而他这一回头,正是在盯着我看,一双白眼让人头皮发麻。
我冷汗都下来了,看样子,是我的中指血闯祸了!
“你们还愣着干啥,再去扛一袋子青灰,快!”老烟杆冲那边看愣住的村民大喊,王建国已经站起了起来,还伸出青黑色的舌头舔了舔嘴上沾的血。
老烟杆把剩下的青灰都给撒在了青灰圈上,村民们又提过来两袋子青灰,也全都给撒了上去。
可院里还是愈发的清冷,一阵阵阴风缠绕,突然间,呼哧一声,地上的青灰被刮得是四处乱飞,很显然,青灰为牢已经挡不住他王建国了。
这种时候,谁还有看热闹的心情,村民们一个个吓得拔腿就跑。
然而,有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人是我奶奶,晚上老烟杆在院里救人,她一直在二丫的屋子里没出来,咋偏偏这时候出来了呢?
奶奶出来就骂:“王建国,你个王八蛋,你看看,家里头都叫你给弄成啥了,还不消停?”
她骂就算了,还跑到王建国跟前,指着他鼻子骂:“赶紧醒醒吧,建国!你闺女都没了,现在人还躺在屋里头,衣裳没换,灵堂老屋啥的都还没有,你还搁这儿闹……”
奶奶说着就哭了,她的眼睛早哭红了,二丫的死对她来说打击很大。
可现在的王建国哪还是王建国,她这么过去不是送死?
“奶奶,你别喊了,他听不见!”奶奶七十了,即便是身子骨硬朗,又怎么可能经得起折腾?
可她好像一点儿都不领情,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冲着我骂道:“张阳,我们王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给我滚蛋!”
她死死地扯着王建国的衣服,拖着他,那王建国感兴趣的是我,即便奶奶这样从后边拉着他,他还是吱呀咧嘴地要冲我来。
她这么做是为了啥,我还能不清楚吗?
王建国一甩,奶奶脚下不稳,就摔地上了。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没松开,紧紧地抱住了王建国的右腿。
“老婶子,你赶快松开,那早都已经不是建国了!”
奶奶根本不理老烟杆,她嘴里头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土了,还是冲着我大骂:“张阳给我滚蛋,赶紧滚!”
奶奶说完,竟还一口咬在了王建国的小腿上,这彻底激怒了他。
奶奶被狠狠地踹了一脚,在地上拖出去很远才停下来,嘴角都出血了。我在这边,想要过去,那王建国却扑了过来,我冲着奶奶喊了几声,可是,她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小甜,你……去看看奶奶咋样了……”我跟她说着话都哽咽地不成句,但现在不是掉泪的时候,我紧紧地咬住牙,生生的把眼泪又给忍了回去。
小甜点头,她悄悄地过去。
同时,我已经被王建国逼得退到了大门口。
老烟杆抽出一把匕首,一刀下去划开手掌,鲜血崩流,他快速的追过来,一把将自己的鲜血拍在王建国的后脑勺上。
第十三章 绣花鞋,布娃娃
可是,他的手摁上去,不但没有效果,反倒是被那王建国回头给踹了一脚,摔出去,看情况也不轻。
“杨爷爷!”我喊了一声,他说不出话,但趴在地上冲我艰难地摆了摆手。
我真的没想到,老烟杆的法子对王建国竟没一丁点儿作用,这到底是咋回事,附王建国身上的饿死鬼真这么厉害?
我身后就是大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建国出去,他出了这个院子一定会害死更多的村民。
我一把抓起旁边的那根桃木棍子,横着举到脖子高的位置,挡在了大门口。
“阳娃,你快别管了,那棍子挡不住他,你快跑!”老烟杆冲我大喊。
我紧紧地咬着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算挡不住,我也得试试!
可奇怪的是,就在王建国要扑到我身上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
离我只有二尺那么远,他那双白眼盯着我,没有了刚才的凶狠狰狞,竟开始一点点的后退。
我心说,这咋回事,刚才不还想扑我,这就怕了我了?
紧接着,就更夸张了,他连滚带爬的跑,一边跑,一边那喉咙里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没有啥恐怖的气势,就跟求饶似的。
我有那么可怕?
与此同时,我突然感觉自己背后冷飕飕的,这种阴冷是非常刺骨的那种,甚至还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小甜在那边看着,她冲我微微地摇头,手上以十分隐蔽的手势比划着,好像是让我赶紧走。
在另一边,老烟杆也摆手,让我快跑。
但奇怪的是,他们都不吭声,或者说是不敢吭声!
我一下子明白了,王建国怕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有啥更可怕的东西!
乌鸦就在不远处的枝头上,哇哇直叫,凄厉的很,很小孩子哭似的。
我干咽了口唾沫,想跑,可脚下死沉死沉的,动弹不得,条件反射般的回头,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挂着笑,还是那种一点都不慈祥的笑,阴森森的。
我身后不到三尺远,他就站在那里,一身黑色的寿衣,脚不沾地,一双白纸面、黄麻底的登云鞋,这不是那催命的老头还会是谁?
说不怕,那是吹的,我腿都哆嗦了,就连老烟杆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给下了咒,弄成了驴脸,也怪不得王建国看到他会吓成那样。
他要是来催命的,这次恐怕没人拦得住,就算是现在脱裤子往厕所跑,这么近的距离,恐怕也跟不上了。
“张阳,是你?”他竟这么问了一句,好像我不该出现在这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