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杀局3长安乱
李治登基后的永徽三年,濮王李泰卒于贬所郧乡,年仅三十三岁。
永徽四年,一手把持朝政的长孙无忌制造了所谓的“房遗爱谋反案”,然后大肆株连,把昔日的“魏王党”和“吴王党”悉数铲除:房遗爱、李道宗、柴令武等人皆死于非命,吴王李恪也被赐死于安州。据说,李恪临死前,面朝苍天发出了一句可怕的诅咒:“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
这一年,李恪三十五岁。
得知李恪的死讯时,萧君默愕然良久,随后躲开了楚离桑和儿女们,把自己关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天。直到深夜,孩子们都已入睡,他才走出来,对楚离桑道:“我当年对吴王说过一句话,可惜他听不进去。”楚离桑问他是什么话,萧君默说:“世间所有的权力,都是一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唯有放下,才是最终的救赎。”楚离桑听完,凄然而笑:“这世上的人,谁不热衷权力?又有几人能像你这样真正放下?”
仅仅六年之后,即显庆四年,李恪死前发出的那句诅咒便一语成谶了。由于李治早就对一手遮天、独霸朝纲的长孙无忌心存不满,加之双方又曾在武则天立后的事情上发生过激烈冲突,所以李治便联手武则天诛杀了长孙无忌——先将他流放黔州,继而赐死,同时也将他的党羽褚遂良等人铲除殆尽。
在李唐的元勋老臣中,似乎只有李世勣(后来为避太宗讳改名李勣)最为幸运,他不仅一直隐藏着天刑盟素波舵舵主的真实身份,而且安然躲过了一次次残酷而血腥的权力斗争,直到总章二年才寿终正寝,享年七十七岁。
这一年,萧君默和楚离桑都已年近半百,膝下儿女也都已长大成人,其长子甚至已经成家立业。据说,他娶的是一位温婉贤淑的长安女子,女子的母亲便是桓蝶 衣。
即使成年之后,萧君默的儿女们都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教他们学习王羲之的书法,也时常跟他们讲一个关于《兰亭序》的故事。不过,他们所听到的版本,是从长安的朝廷流传出来的。这个版本说的是:贞观年间,太宗皇帝酷爱王羲之的书法,便命天下州县广为搜罗其法帖,后来听说《兰亭序》真迹藏在一个叫辩才的老和尚手中,便命一位姓萧的御史,假扮书生接近辩才,用计骗取了《兰亭序》。
据说,皇帝得到《兰亭序》后,爱不释手,日夜揣摩,却始终未能勘破王羲之书法的真谛,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
儿女们问父亲:“《兰亭序》真有那么深的奥秘吗,连皇帝都无法勘破?”萧君默淡然一笑,答言:“这世上有许多事情,纵然贵为皇帝也不一定能勘破。也许有些奥秘,终究只能留给后世之人去破解了。”
后记 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写小说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梦想,而当今日梦想成真,我已年逾不惑。
其间的跨度,是三十年。
人的一生没几个三十年,可见我这个梦,做得真的是有点长。
在这段漫长的时光中,我其实写了不少小说,但都让它们躺在了抽屉里或电脑文档里,至今未见天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苛,总觉得它们拿不出手。而今,我终于让这部小说付梓面世,那至少说明,它在我自己的心目中属于及格产品。
人到中年才完成第一部 小说,从坏处来看,或许会少一些年轻人特有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信马由缰的激情,但是从好处来说,却可以调动半辈子的思想沉淀、知识积累和写作技巧。换个角度讲,我可以说为了这部小说,已经准备了整整三十年。如此“厚积薄发”,如此三十年磨一剑,想必挺符合当下流行的所谓“工匠精神”吧?
当然,我这么说,意思并不是我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为这部小说打腹稿或搜集资料了,而是说,我为自己储备了驾驭这部小说所需的能力和各方面“干货”,使我得以胜任这项工作,从而对得起万千读者。
《兰亭序杀局》是一部历史文化悬疑小说。细心的读者应该能看出,它的对标作品就是当年曾风靡一时、大名鼎鼎的《达·芬奇密码》。至今我犹然记得,当时读到这本小说时的那种惊艳之感——一幅画作背后竟然隐藏着那么深远、复杂和惊人的秘密,作者脑洞真大!
尽管我们都知道,所有的秘密和阴谋都是丹·布朗扯的,可人家就是扯得让你服气,扯得让你怀疑那些东西都是真实的历史。平心而论,《达·芬奇密码》的故事并不算特别好看,情节有些套路,人物也有些脸谱化,但瑕不掩瑜——丹·布朗在西方历史、文化、宗教,尤其是艺术史、符号学方面的学识和造诣,以及把虚构的阴谋论嵌入历史缝隙的本领,足以令人拍案叫绝、叹为观止。
作为历史文化悬疑小说的里程碑之作,《达·芬奇密码》对于所有后来的同类型小说,肯定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启发和影响,拙作自然也不会例外。虽然在构思和创作《兰亭序杀局》时,我并未有意识地去模仿《达·芬奇密码》,但由于二者在类型上的一致,以及它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拙作必不可免会有它的影子,带上它的气味。套用豆瓣上一位牛×读者宝木笑先生的评论,他说拙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达·芬奇密码》的一种“中式映射”。我认为,这个评价还是比较中肯 的。
了解我的读者都知道,我之前的创作集中在通俗历史和传统文化方面,相应的主要工作成果便是七卷本《血腥的盛唐》和《王阳明心学》。有了这些必不可少的沉淀和积累,才有了目前呈现在大家面前的这部小说。再次借用宝木笑先生的话说,就是:“作者王觉仁先生在作家和编剧的职业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传统文化研究者,他的《王阳明心学》有着很深的学术功底,七卷本的《血腥的盛唐》算是为《兰亭序杀局》夯实了写作的基础。”“王觉仁对于唐朝的官制、服饰、礼仪、风俗、建筑、音乐等各方面的描述都极具功底。”这些评价虽然有些过誉,我愧不敢当,但至少勾画出了我这些年为学和写作的大致脉络,也从旁观者的角度道出了一个事实——我创作《兰亭序杀局》的确是“有备而来”的。
佛说世间万物皆是众缘和合而生,现在就谈谈本书的缘起吧。
这部小说的选题和创意,源于两年前,我与一位相知多年的编辑朋友在QQ上的闲聊。当时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王羲之的千古名帖《兰亭序》,朋友建议说:“能不能用这个经典的文化符号做扣子,写一部好看的历史悬疑小说?”
我当即灵光一闪:能啊,为什么不能?
众所周知,唐太宗李世民是王羲之的“骨灰粉”,王羲之在中国书法史上的名望和地位在很大程度上是李世民卖力宣扬的结果,所以我当时就想:假如李世民力捧王羲之的真正原因,并不单纯是喜爱他的书法,而是深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动机,那么用一部小说把这个动机找出来(编出来),岂不是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