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序杀局3长安乱
“不可能!”桓蝶衣脱口而出,“萧将军对圣上和朝廷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是天刑盟的人?”
“桓旅帅,请注意你说话的口气。”裴廷龙脸色一沉,“本官现在是以右将军的身份跟你说话。所以,可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
桓蝶衣语塞,只好压抑着内心的忧惧和不安,抱拳道:“属下唐突了。还请将军明示,属下该怎么做?”
“首先,由于此案关系重大,所以本官今天对你说的话,你不可向任何人泄密,包括大将军。其次,你可以照常接触萧君默,不过有关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你都必须向本官禀报,不许有丝毫隐瞒。最后,本官不得不提醒你,倘若你在办案过程中泄露机密或隐瞒不报,那么按我大唐律法,你将与被稽查者同罪!”
裴廷龙说完,面带笑意地看着她,颇有一种将她握于股掌的快意。
“裴将军,你的意思属下明白了。”桓蝶衣强打精神,迎着他的目光,“不过,也请允许属下提醒你一句,在查清本案之前,任何人也无权说萧将军有罪。”
“当然,这我懂。”裴廷龙凑近她,阴阴一笑,“正如在查清本案之前,任何人也无权说他无罪一样。”
一股女性特有的体香沁入了鼻孔,裴廷龙不禁暗暗吸了吸鼻翼。
桓蝶衣,走着瞧吧,萧君默迟早会死在我的手上,而你也迟早会躺进我的怀 中。
皇城朱雀门前的横街上,一个头戴帷帽、面遮轻纱的女子静静地站在街边。透过川流不息的车马和行人,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朱雀门。
她就是楚离桑。
今日晨鼓一响,她便避开府里众人的眼目,悄悄从崇德坊的王宅翻墙而出,雇着一辆马车来到了这里。她先是在城门对面的一家茶肆坐了一上午,中午在隔壁的汤饼铺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下午便又回到茶肆,坐在临街的一扇窗边——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街对面那座巍峨的城门。
她相信,只要萧君默确实回到了长安,只要他恢复了玄甲卫的身份,那么她一定能在皇城的出入口等到他。今天是朱雀门,明天她会去东边的安上门,后天去西边的含光门,之后去皇城最东边的景风门,然后再去最西边的顺义门。如果一直没等到,第六天起,她就重新回到朱雀门……
虽然知道这个办法很笨,但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暮鼓敲响的时候,茶肆伙计很客气地催她离开。楚离桑只好离开茶肆,站在了街边。看着街上匆匆来去、急着要在夜禁之前赶回家的各色行人,她的目光便渐渐有些迷离。
“六街鼓”至少已经响过几百声了。楚离桑意识到自己必须走了,否则一定赶不及在夜禁之前赶回崇德坊。
她黯然转身,朝朱雀大街的南面茕茕独行。
一片片雪花就在这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身前身后。
崇德坊位于朱雀大街的西面。快步走过一个坊区后,楚离桑拐向了右边的横街。她当然不知道,此刻萧君默正骑着一匹白马飞快地驰过她身后的十字街口。
他们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候,不会超过三丈。
然而,随着楚离桑一步一步朝西边走去、萧君默纵马向南边疾驰,他们之间的距离便越来越远了。
楚离桑走着走着,忽然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她蓦然回首。
萧君默却在此时驰过了街口。
楚离桑只看见一匹白马的马尾在远处的人流中一闪即逝,却压根不知道马上骑着何人……
第七章 遗孤
忽然,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楚离桑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惊呆了。萧君默!原来自己一直苦思不得的跟姨娘眉眼酷似的这个人,正是萧君默!
清明渠引自长安城南的潏水,从安化门流入城内,流经九坊,最后流入皇城和宫城。崇德坊西北隅的一座木桥下,清明渠的水面结着一层薄冰,倒映着对岸人家的点点灯火。
初更时分,王弘义负手站在渠水旁,盯着冰面发呆。
一驾马车轧着桥上的积雪,咯吱咯吱地行过桥面。片刻后,一个身影来到桥下的阴暗处,望着王弘义的背影,用刻意掩饰的声音道:“先师有冥藏。”
王弘义回过神来:“安用羁世罗。”
即使这个暗号已经对过无数遍,可他们每次接头,还是都得照规矩来。
“你今天约我来,所为何事?”王弘义没有回头。
“禀先生,萧君默回朝了。”
“哦?”王弘义眸光一闪,“是以功臣的身份?”
上次接头,玄泉已经把萧君默在齐州平叛立功,因而被李世民赦免的消息告诉了他。
“是的。”玄泉道,“而且圣……而且李世民还升了他的官。”
“什么官?”
“玄甲卫左将军。”
“怎么可能?”王弘义有些诧异,转过身来,“左将军不是从三品吗?李世民居然给他连升五级?”
“是的,属下对此也颇为不解。此次破格提拔的力度之大,乃李唐建国以来所未曾有。”
王弘义眉头微蹙:“除了平叛立功之外,萧君默会不会还做了什么事,讨了李世民的欢心?”
“这个……属下没有听说。”
李世民得到《兰亭序》真迹的事,除了少数几个知情者外,对所有人都没有透露,玄泉自然也无从得知。
“想办法查一查。”
“是。”
王弘义沉吟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魏王方面,最近是什么情况?”
“自从去年的厉锋案后,魏王便深居简出……”
“我问的不是这个。”王弘义打断他,“他本人的情况我还用你说?我想知道的是,李世民是不是已经放弃魏王了?”
“属下认为,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过早。”
“李世民不是已经半年没召见他了吗?”
玄泉迟疑了一下:“是的。”
“这在以前有过吗?”
“没……没有。”
“这不就很明显了吗?”王弘义冷笑,“一个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的皇子,一个彻底失宠的亲王,还有什么希望夺嫡?”
“先生,眼下魏王只是暂时失宠,并不等于就此出局。”玄泉忙道,“属下认为,他完全还有翻盘的机会。”
王弘义想着什么:“上元节快到了,据说今年李世民会到魏王府聚宴,如果善加利用,这倒也算个机会,你有没有给他出个巴结李世民的好点子?”
玄泉忽然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对不起先生,属下正要向您禀报此事。”
“禀报什么?”
“据属下最新得到的情报,今年上元节,李世民并未打算去魏王府,而是要在宫中设宴。”
王弘义一怔,旋即失笑:“魏王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说他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