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春之祭
之所以选取《春秋》的首三字,是因为部小说是整个於陵葵系列的起点,而她所生活的汉武帝时代,也正是《春秋》学兴起的时期。尽管董仲舒并没能活到小说开始的那一年,但他的学问余烈尚存,英华靡绝,我笔下的女主角对此也不无向往之心。
同时,故事发生的时间也被我放在了天汉元年(公元前一〇〇年)。这并不是一个特别值得纪念的年份,然而这个年号对于我却有特殊的意义。《汉书》卷三十二《司马迁传》赞曰:“故司马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事,讫于天汉”。也就是说,司马迁作《史记》很可能就记录到这个年代(《史记》中司马迁所作的部分实际上终于何时,共有三种说法,可参看王国维、朱东润、逯耀东等人的研究)。而《太史公自序》里谈到写作《史记》的缘起时,又有过这样的表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而明之,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攘焉!”且不论《史记》是不是“继《春秋》”而作,我倒是的确想从《史记》收笔的那个时代为起始点,写点能让自己觉得不枉此生的文字。
这也就是《元年春之祭》的写作缘起了。
至于为何窃取《春之祭》这个标题,除了它契合小说的情节之外,也同这部芭蕾舞剧的音乐风格有关:原始主义与现代技巧。没错,我就是想让读者听到祖先的感召,就是要为那个长期被视为腐朽堕落的古文明招魂,为此,我又处心积虑地选取推理小说这种形式,名正言顺地以处女们的生命为献祭——换言之,我试图以一种现代西方的文学类型来书写一种古代东方的道统。恕我无知,试问除了《春之祭》,前人何曾有过这样的尝试?
於陵葵系列不会终止于此,只是对词章与考证的焦虑让我迟迟无法完成续作。下一部作品(标题暂定为《乌之雌雄》)将讲述葵和露申抵达长安之后的遭遇,并会围绕汉武帝末期的一位重要政治人物刘屈氂及家族展开故事。
近来,我也在《推理》杂志上不定期地发表与我同名的美少女侦探陆秋槎的系列作品。尽管目前时间轴仍停留在她的高中时代,但总有一天故事的进度会追上我的人生。到时候,或许也会借她的视角把我写作《元年春之祭》的始末重述一遍吧。
最后,附上本文开头提到的那三首绝句:
数载然脂销永夜,几番抽思写阳春。韶龄试笔皆如此,况我这般无赖人。
未称词工招祸祟,早闻瓠落足悲哀。却成十万骈枝语,留与东风任剪裁。
天地四时消息里,去来千载死生中。此间微眇难言者,且待鸿荒再启蒙。
陆秋槎
二〇一五年六月三十日于金泽自宅
参考文献
文中征引传世古籍与出土文献颇多,此处难以逐一注明所据版本。其中对《礼记》引用尤多,在进行白话翻译时参看了王文锦先生的《礼记译解》(中华书局,2001)一书。对《楚辞》文句的训诂则主要参考了蒋天枢先生的《楚辞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一书。此外又参考了一定数量的今人著作及论文,以下是其中对我的构思、写作帮助较大的十三种出版物,悉依出版年排列。
蒋天枢著《楚辞论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
张正明著《楚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张孟伦著《汉魏饮食考》(兰州大学出版社,1988)
钱玄著《三礼通论》(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林富士著《汉代的巫者》(稻乡出版社,1999)
谭维四著《曾侯乙墓》(文物出版社,2001)
潘富俊著《楚辞植物图鉴》(上海书店出版社,2003)
李零著《中国方术续考》(中华书局,2006)
陈遵妫著《中国天文学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杨树达著《汉代婚丧礼俗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孙机著《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白川静著杜正胜译《诗经的世界》(东大图书,2009)
《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论文类编·历史编·秦汉卷》(中华书局,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