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冯征略微停了一下，回头认真地看了看王福顺的表情，然后继续踱着步说道：“虽然有了这样的推论，可是我仍然觉得其中有很多的疑点和漏洞。于是，我试探了吴伯的口风，从吴伯的口风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对你是非常忠诚的，因此，他完全有可能替你掩盖事实，而且他还无意中透露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王老太爷去世的时间与先前我们所了解的尊夫人去世的时间至少是相距不远的，甚至于我猜测有可能就是同一天。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就更加印证了谋杀存在的可能性。但是，王福生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妻子呢?这个问题，令我有些困扰。难道是因为他妻子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吗?后来，陈子涵从长生的母亲那里带回来的信息，却刚好解决了我之前的这些疑问。于是我才大胆地猜测，您根本就不是王福生，而是王福顺。刚才我拿出遗嘱的时候，您好像很吃惊，所以或许在17年前，您并不知道您的父亲要在他死后把家产传给您，为了争夺家产，同时也有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您杀死了王福生，并且需要假冒他的名字和身份，而他夫人林秀自然就是您要假冒他的一个最大的障碍，因此，也是必须除去的。或许事后，您觉得于心有愧，才会在后院中保留那三个灵牌。至于王老太爷的死，我却希望那并不是您所为，因为我不愿意相信，您为了财产而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冯征略微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重要的一点，能够让对王家忠心耿耿的吴伯这么多年为您保守秘密，除了您就是王福顺，我实在是提不出其他的猜想了。其实，我也觉得我的推论里还是有些漏洞的，其中也还有一些疑问没有办法解释，所以本来我们并不想这么快就摊牌的，可是调查到了这里，也算是进入了僵局，除了从您本人这里我们已经很难从其他途径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了，所以也只能够赌上一赌，而长生母亲的出现，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我们也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尽早的得知真相。所以，我们才会提前摊牌。而现在，既然您也已经承认了您就是王福顺，那么，我希望能够听您自己亲口说出真相。”

　　冯征说完，便停下来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于是，房间里重又归于安静。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王福顺才开口打破了这沉默，他淡淡地笑了笑，笑容中似乎蕴藏了无尽的辛酸。他缓缓的开口说道：“你们几个人果然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得多。我苦心隐藏了十几年的秘密，居然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被你们发现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他说到这里，一旁一直不明所以也不敢相信的王萍却再也忍不住了，她站了起来，情绪激动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王福顺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萍儿，对不起。”

　　在得到了这个确认之后，王萍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她甚至于有些站立不稳，险些向后跌倒，距离最近的陈子涵连忙起身扶住了她，并且给陆一美使了一个眼色，陆一美连忙走过去，从陈子涵手中接过王萍，轻轻地将王萍揽在自己怀里，安慰着她，努力使她的情绪缓和一些。

　　王福顺看了看王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着冯征，接着说道：“没错，我就是王福顺。”他抬眼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或许应该说，十七年前，我还是王福顺，可是，我真的是王福顺吗?”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有些奇怪，因为他虽然十分平静，甚至于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略微带着些嘲讽的笑意，但是这笑意却是透着深深的苦涩和悲哀。

　　没有人开口，既然他看来已经决定了要说出一切，就没有人会去打断他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福顺说出真相。可是此时，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吴伯却突然叫了声：“老爷。”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有意要阻止，不想让王福顺继续说下去一般。

　　王福顺看了看吴伯，很淡然地对他说道：“吴伯，您就不要再管了。”然后，他又收回了视线，继续讲了下去：“冯先生，刚才你的推论里说我是王福顺，不错;王福生是我的亲弟弟，我也的确是冒名顶替了他这许多年，这也不错;你说我杀了王福生，或许事实上也可以说的确是这样的。可是我父亲和萍儿的母亲却并不是我杀的。”

　　☆、37、悲凉

　　虽然先前多少都已经知道了一些，可是听到王福顺亲口说出来，大家还是都有些吃惊的。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王福顺说到这里，却并没有接着继续讲下去，而是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冯征，问道：“你说的那份遗嘱，可以给我看看吗?”

　　冯征点点头，把那份遗嘱递给了他。

　　王福顺接过那份遗嘱，打开来认真地看了许久，仿佛是要清楚的记住每一个字一般。有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微微的抬了一下头，吸了一下鼻子，也像是要努力地抑制住那眼中满溢、似要流出的泪水，眼神望向了天花板的虚无。他的声音由于激动而有些哽咽，略带着哭腔的喃喃说道：“爹，您最终还是认我这个儿子的，至少您能想到要补偿我，这就已经够了。”说完之后，他回头看着吴伯，问道：“吴伯，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吴伯的眼中也含着热泪，点了点头，有些哽咽的答道：“当时，老爷临去世之前，只是交待我，要好好照顾您，还指着那个花瓶说会对您有帮助，其实我也没有完全明白。因为当时时间很匆忙，老爷怕您受到伤害，让我赶快去救您，所以就只说了这么多。后来，我再回到那里的时候，老爷就已经过世了……”他的情绪一直沉浸在那段令他伤心的回忆中，所以他也并没有想到要把这个“老爷”改成“老太爷”。吴伯说到这里，已经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王福顺叹息了一声，又问吴伯：“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我不过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如此，再说出来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倒不如也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好了。”吴伯回答的时候依然低着头，他的声音里透着几丝的悔恨。

　　王福顺的表情一瞬间突然变得很平静。这不是一般的平静，而是那种好像已经看透了一切似的，无所谓的表情，他淡淡地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要杀我的。”

　　他突然把眼光转到了王萍的身上，深深叹了口气，对王萍说：“萍儿，事到如今，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对你说什么。让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爸爸’，其实，我是你的大伯啊。可是你这个大伯对不起你，我不但害死了你的父亲，还害得你的母亲也因我而死。大伯对不起你啊。”说到这里，他早已经泣不成声了，他并没有去擦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而是任由它们不断地流下，他抬眼看着半空中的虚无，仿佛有些出神，缓缓地说着：“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的想要弥补。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每当我想到你的母亲，我就想要对你更好些，可是，每当我想到了你的父亲，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说完之后，他就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