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征叹了一口气，说道：“他真的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可是他最终却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求解脱，还是令人不免唏嘘啊。”

　　王福顺的后事，按照他遗嘱里说的那样，很简单地处理了。在火化之后，就把他的骨灰和王福生、林秀和他们的父亲王威的骨灰，一并交由吴伯带回故乡，葬在原先保留的家族墓地之中。吴伯也说他年纪大了，这次回去之后，也就留在家乡了，毕竟是落叶归根嘛。

　　至于那些财产，长生决定将商行关闭了，剩下的财产，大部分都捐了出来用作慈善事业。就连这栋房子，也捐给了教会，作为慈善医院。 本来，依着长生和王萍的意思，他们是要把所有的钱都捐出来的，然后就搬回他们的那个小院儿去住。长生出去工作挣钱，也足以养活他们这三口人了。可是，冯征他们坚持劝说长生要他留一些钱下来，保证王萍的生活。最后还是陈子涵说道：“你就算不考虑别的，总该让王萍出去看看、读读书吧，毕竟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出过门儿。”这句话说服了长生，于是，他决定留下一些钱将来好用于给王萍读书用。这样，事情终于算是处理完了。

　　☆、41、分别

　　长生本来是坚持要按照王福顺信里所说的那样，再付给冯征他们一部分钱，可是，他们几个坚持不要。最后，冯征说：“如果一定要给的话，就替我们一起捐了吧。”于是，长生也就不再坚持了。

　　在这两天时间里，冯征一直觉得陈子涵有些闷闷不乐，好象是情绪还沉浸在这件事情里面，陈子涵是学心理的，学心理的人通常是喜欢思考的，但也通常不会告诉别人他在思考什么，很多时候学心理的人会显得比一般人更为敏感。冯征知道，这件事情对于陈子涵一定是有些触动的，虽然他并不知道，陈子涵最后都和王福顺谈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些话一定让陈子涵受到了影响。不过，冯征并不感到担心。因为冯征最了解陈子涵，他知道陈子涵虽然表面上总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心思细腻，而且顽强且很有主见的，他总是能够在调节别人情绪的同时，也很好的调节自己的情绪。即使这样，冯征还是很希望这里的事情能够快些处理完，也好尽快地离开这里。——或许只是因为他自己的内心是这样希望的吧。——其实有的时候，外表看起来冷酷强硬的人，他的内心却并非是如此的。

　　事情都处理完了，也该要离开这栋房子了。这一天的一大早，徐慧就已经回家去收拾了，中午的时候刘师傅给他们做了最后的一顿饭，然后便也离开了，前一天他便已经和一家饭店说好了要过去当厨师了。刘师傅走的时候，很是依依不舍的和众人告了别，毕竟他还是挺喜欢这家里的人，也挺喜欢这几个客人的。他对于事情并不是很了解，不过王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也是很难过的。而在一会儿送走了冯征他们之后，长生也就会带着王萍回家了，从此之后，他们与这栋房子就都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可是，人们却都有些不愿意立即就离开，或许只是想要再看一下这里的景物。尤其是王萍，毕竟这里是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所以，在离开之前，她还是忍不住要再去看看这里的每一件事物。于是，其他人便都在楼下的客厅里坐着等她了。

　　几个人就那样坐着，依旧是那么沉默，房间里的空气也依然厚重。

　　这几个人坐在那里，却没有陈子涵。冯征知道，陈子涵没有出现，应该就是想要自己静一静，所以也并没有去找他。

　　此时，突然传来了钢琴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这只是琴声，并称不上是乐曲，因为它并不完整，而是间或的几个音符。很明显，是有人在给钢琴调音。

　　人们寻着声音上了楼，来到了那间休息室。这时候，王萍也从房间里走了过来。

　　他们所看到的，正是陈子涵。他正在很认真地给钢琴调着音。陈子涵看见他们都走了进去，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继续沉默地给钢琴调着音。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向陆一美，说道：“一美，莫扎特的《安魂曲》，你还记得吗?能弹吗?”

　　陆一美点了点头。

　　陈子涵满意地笑笑，说道：“嗯，很好。我很希望替我那位离去的朋友弹一下这首曲子，可是没有乐谱，我也记不得这首曲子了。那么，你来替我完成吧。”这样说着，陈子涵便已经站了起来，给陆一美让出了那钢琴前的座位。

　　陆一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了过去，坐在钢琴前面，弹了起来。莫扎特那充满着天国般光芒的乐曲从她的指尖流出，仿佛是在祈祷着王福顺的灵魂能够得到永久的安宁。

　　陈子涵走出了房间，静静地站在楼梯旁。冯征也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后。陈子涵并没有回头，多年的了解，冯征的脚步声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冯征，”陈子涵轻轻地说，“你觉得这世界上最复杂的是什么?”

　　冯征并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听他说下去，事实上，陈子涵也并没有等着他的回答，而是接着又说了下去：“我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看透人的内心，可是我却总是发现这人心是最难看透的。你说，这人心难道不是世上最复杂的吗?”

　　冯征没有回答，继续沉默着。

　　陈子涵突然回过身来，说了一句：“好了，我没事了。”然后便伸手拍了一下冯征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冯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淡淡一笑。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从今以后，这栋房子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只是属于过去的记忆了。站在门前，大家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一直沉默的汪文舟缓缓地开口说道：“冯征，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先回去吧。”

　　“什么事啊?”冯征问道。

　　汪文舟轻轻地扶了一下眼镜，说道：“之前，我为了花瓶的事情，去请教我的老师，他知道我这次来北京是为了有些事情要处理的，所以就让我等到事情结束了之后到他的家里多住几天，刚好他也有些事情想让我帮忙。”

　　冯征说道：“好的，那你去吧，你一个人要小心一些。”

　　陆一美看了看汪文舟，又看了看冯征，说道：“冯征，我也想先不回去了，难得出来一次，又经历了这些事情，我想散散心再回去。文舟，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汪文舟无奈地看了看冯征，冯征微微摇了摇头，笑了笑才说：“也好，你们一起去吧，遇事也好有些照应。”说着回头看了看陈子涵。

　　陈子涵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当然是会跟你一起回去的了，不然侦探社剩了你一个人，不还是要关门休业的吗?”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汪文舟和陆一美继续留在北京，去找汪文舟的老师。而冯征和陈子涵就先回到上海，去做侦探社的日常工作，——其实这所谓的日常工作，也就是等着看有没有人去委托查案。

　　所以，他们先把冯征和陈子涵送上了火车，然后汪文舟和陆一美才离开去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