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书
那女人说:“真是不好意思,这身子骨不争气,还是得麻烦小兄弟。过了桥,往南走,第二个路口拐进去,第三所房子就是我家。”
郑路生说:“记住了。”伸手捡了菜篮子,又把那女人背了起来,过桥而去。
郑路生一身的蛮力,虽然年纪小,但背着那女人一路不停歇,溜溜的就到了家。
进了家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迎了出来,看见郑路生背着那女人,吃了一惊,喊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姑娘说话声音婉转若黄鹂,郑路生一直埋头背人,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抬头看,这一看,眼一下子就直了。
郑路生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是平日里闲的时候,也看些乌七八糟的书,很知道些人事。
郑路生记得书里描写美人时,有说那美人美的“目似横波”、“唇若涂丹”、“肤如凝脂”,又说什么“芊芊玉手”等等。但是,郑路生走南闯北,也见过无数女人,却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女人像书里写的那样好看,直到今天,看见了这个姑娘,他才算是见到真如书上所写的美人了,不,郑路生觉得比书上写的还要美,毕竟,这是活生生站在跟前的。
虽然还年幼,还青涩,但是容颜之盛,纵然是拿之前那个潘彩云来跟这姑娘比,也是一堆粪土,俗不可耐!
那姑娘走到了郑路生的跟前,去扶自己的娘,郑路生还呆呆的看,也不知道松手。
那姑娘的娘咳嗽了一声,郑路生也没听见。
那姑娘脸一红,说:“大哥,你能不能把我娘放下来?”
郑路生一愣,忙不迭的把那女人放下来,那姑娘顺势搀住了,她娘说道:“我走到桥边的时候,栽倒了,是这小兄弟把我救醒,又背了回来。你给人家倒口水喝。”
那姑娘便问郑路生:“你喝不喝水?”
郑路生仍旧是直勾勾的看,那姑娘不禁有气,喝道:“问你话呢!”
郑路生吓了一跳:“啊?”
那姑娘道:“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郑路生忙低了头,呐呐的说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胡说八道。”那姑娘道:“你喝水不喝?”
郑路生呆呆的搓搓手,说:“好,好,喝水,喝水……”
“傻子似的。”那姑娘禁不住笑了。
忽门口又进来一个人,瞧见郑路生站在院子里,便问:“这位是谁?”
郑路生扭头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那是个高大魁伟的老者,身上背着工具袋,露出来尺子、墨斗、刨子、起子、瓦刀,显见是个工匠,而且郑路生也认识——那便是郑路生苦寻不到的曹步廊!
郑路生又惊又喜:“曹师傅,是您?!”
曹步廊也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中年女人诧异道:“你们认识?”
那姑娘便说:“爹,我娘刚出去买菜,回来走到桥上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栽倒了,是这位大哥把她救醒,背回家里来的。”
郑路生这才知道,曹步廊竟是那天仙似的姑娘的爹,是那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的丈夫!
曹步廊听说郑路生救了自己妻子,便放下了工具袋、家伙什,说:“我这媳妇儿一直身子弱,这次多谢您搭救了。”
郑路生说:“没,没事,曹师傅您别跟我客气,是我应该的。”
那姑娘搀着自己的娘进屋里去了,郑路生的目光一直追着跟进了屋里。
曹步廊瞧在眼中,咳嗽了一声。
郑路生这才缓过神来,觉得身上刺的慌,猛然发觉曹步廊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不由得紧张起来,说:“我,我喝口水就,就走。”
曹步廊一笑,说:“不急。这也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既然见了,就进屋里坐会儿吧。”
郑路生呆呆的跟着曹步廊进了屋子,客厅里坐下。那姑娘出来倒水,把水杯子递给郑路生,郑路生看着那姑娘白葱根一样的手,心里一阵迷糊,忽的就把水给洒了,淋了一裤子。
那姑娘想笑,也没好意思,说:“我给你拿毛巾,你擦擦。”
郑路生忙说:“不,不擦,不擦,一会儿就晾干了。”
那姑娘看着郑路生的呆样子,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捂着嘴进里屋去了。
郑路生怅然若失。
曹步廊笑道:“小郑,我以前也没有问过你,你有多大了?”
郑路生注意力全在那姑娘身上,一时间没有仔细听曹步廊说的话:“啊?”
曹步廊又问:“我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郑路生说:“我十三,不,快十四岁了。”
曹步廊“哦”了一声,说:“还真瞧不出来,十三四岁就长这么大的个子。”
郑路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呐呐的说:“是,是我长得急了。”
那姑娘在里屋听见这话,又忍不住发笑,她娘在旁边拍打她,低声说:“干什么呢?人孩子老实,别取笑人家。”
那姑娘也低声说:“就是可笑嘛,呆头呆脑跟个大鹅似的。”
那姑娘的娘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曹步廊又问郑路生:“最近在做什么营生?”
郑路生挠了挠头,说:“我,我还能有什么正经营生啊,还是给人打打短工。不过,这几天也没有干活儿了。”
这段时间来,郑路生都在找曹步廊,所以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这话,他又不好当着曹步廊的面明说出来。
曹步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郑路生摇了摇头:“我是个孤儿,没有家。”
曹步廊稍稍一怔,又点了点头。
郑路生没话找话的问:“这个,那个,伯母应该没事了吧?”
曹步廊道:“她就是身子骨弱,歇歇就没事了。”
“哦……”郑路生嗫嚅道:“那,那伯母姓什么呢?”
曹步廊说:“她姓武,叫武怡。”
郑路生“哦”了一声,也不好再问别的了。
他明明是想问那姑娘叫什么,偏偏不敢问,绕着弯子把人家娘的姓名都问了。
曹步廊何等精明的人,瞧着郑路生的神态举止,早摸透了他的所想所思,只不说破罢了。
两人干坐了片刻,郑路生终觉尴尬,忸怩了半天,说道:“曹师傅,我先回吧。”
曹步廊说:“不急,不急,天都快黑了,留下来喝口汤吧。”
郑路生本来就不舍得走,听见这话,就厚着脸皮说道:“好。”
曹步廊又暗自点了点头。
晚上,饭摆上桌,曹步廊又拿了酒出来,郑路生的话少,只是吃饭喝酒,又偷眼打量那姑娘。
曹步廊瞧在眼里头,微微笑了笑,说:“我女儿是三月生的,就随便起了个名字,叫‘晚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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