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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

作者:三月初 时间:2023-02-06 17:36:29 标签:三月初

  漪涟从前就觉得这人脸皮厚,没想到歪理也能说得这么振振有词。她痛痛快快再喝一杯,决定重新掌握谈话主动权,“叔,您这是邪道。贪官贪的是谁的钱?还不是仗着脸皮厚从百姓手里一分一厘扣出来的。他们拿了百姓的,你拿了他们的,有差吗?”

  君珑笑问,“那么我不拿他们的,他们就不贪了吗?”

  “这……”漪涟顿时语塞,再次词穷。心里不觉犯了嘀咕,她从前也是亘山上一霸王,骗吃带抢有理有据,怎么最近动不动就被反将一军,不该每次都是喝多了呀。

  然而今晚她喝的是有些急,眼前已经模模糊糊,再被暖风一吹,整个人就止不住的晃悠悠。恍惚间听得君珑感叹了一句,“丫头,你太年轻,世间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在道理上说得通。千万记得一句,朝廷尤其不讲理。”

  第四十四章 第二幅画

  漪涟恍然闻此一句,心觉异样,抬眼看他,只觉鄙夷世事的眼里多了几分不与人说道的无可奈何和酸苦,隐约之中意外令她心里某根弦抽了一下。

  不对!不能被忽悠进去!她使劲摇摇已经晕乎的脑袋,狠狠又饮了一杯,用足底气争道,“别人讲不讲理我不便评说,但您不讲理我是知道的。”

  “哦?叔如何不与你讲理了?”

  漪涟摆着脑袋左右摇了两下,端正坐姿,准备好好给说道说道,“远的不说,就说姝妃这事。你早就收到爷爷的托付,知晓真相,还好意思装得不知情跑来陆华庄耍得我团团。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如果想让我帮巽师兄查,尽可明说,何必玩阴的。”

  君珑很无辜,“叔不说,是时机未到,和你折腾两码事。”

  “不管!你肯定是故意的!”漪涟一口咬定,“但是有几个问题。”

  君珑挺有兴趣的勾手,“说来听听。”

  “第一,你为什么对陆华庄的动向了如指掌?姝妃的事埋藏了十多年,刚冒出太皞治夏的字条你就跑来了。第二,同样时隔多年,你怎么认出我的?见还未见,只凭柳文若两句话你就知道侄女上门?”

  “你的解释是什么?”

  漪涟虽然有了七成醉意,但不是失忆,对已经盘算过得答案还是有印象的,“你有卧底。”

  君珑无声微笑,漪涟又重重说了一次,“你有卧底,就在陆华庄!尽管我不知道是谁,但你肯定安插了人。”说完,大约是用了些力气,胃里突然一阵翻搅,酒劲上头,直接让她趴桌上了。

  君珑帮她抚背顺气,“过程不重要,结果皆大欢喜。”

  漪涟难受捂着胃,舌头转的比较艰难,“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下次要帮忙,麻烦,直接说。我会看,看在阿爹面子上,给您,成本价的。”

  君珑笑道,“怎么,陆华庄有大钱,你还要和叔计较小钱?”

  漪涟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陆华庄,眼眶忽然湿润了,液体滑过鼻梁的时候,她小小声唤了声‘阿爹’。然后凭着仅剩的一点神智道,“庄里……崇尚节俭,小钱也要……计较。”

  “女人家这么计较,仔细以后嫁不出去。”

  漪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那就……嫁给你,祸害你……”

  君珑被逗笑,“好呀,侄女别说的是醉话罢。我这太师府还是养得起你的。”

  没反应。

  君珑摇了摇她肩膀,“我说丫头,话刚说完就不作数了?”

  还是没反应,是真睡熟了。

  君珑无奈摇头笑,将刚才侍女送来的披风披到她肩上,又从怀里取了一方丝巾将人脸上的泪痕擦干。放下后,自己又饮了杯酒,非真非假自语道,“侄女说的不是醉话,恐是梦话。”

  即便是亲叔侄也该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何况陆漪涟非陆书云亲生,他与陆书云更不是亲兄弟,关系隔上十重山还多。他招呼女婢将已经软趴趴的陆漪涟送回房,自己起身走回寝室。

  寝室的纱窗透出朦胧的昏黄色,候在门外的女婢见他归来,小步迎上前,“主人,文若少爷正在屋内候着,说是有要事回禀。”

  君珑颔首,屏退了左右,推门进屋,暖融融的光芒顿时盈满视野。柳文若家常打扮,清素长衫立于落地灯笼前,沾染了浑身暖色。

  因酒之故,体温略高,君珑脱下外袍,“既然来了,让人做点宵夜?”

  柳文若面色不大好,委婉道,“待话说完,姨父若是想吃,自当奉陪。”

  君珑心里明了如镜,“就你这脸色,恐怕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他往软榻上一坐,示意柳文若也坐下,“说罢,何事。”

  入座后,柳文若与灯光拉远了距离,神色深沉。他思量再三,终是以最简洁直接的方式道,“鬼市那名摊主,跑了。”

  君珑凝住笑,垂敛的目色霎时凝起一波神韵。

  柳文若领会了仅有的一个眼神,继续道,“影卫亲眼看见他被带进了丞相府,想要伺机动手,结果被唐相雇佣的好手搅合了。他们是早有准备。”

  昏黄的灯火很浓郁,亮不透君珑墨黑的双瞳,其中玄妙,深不可测。他于脑海大略筹谋,顺手拿起一串砗磲把玩,斜倚薰笼,“你把唐非盯紧即可,其余老鼠不必太费神。”

  “不用加派人手追捕?”

  君珑深谋远虑,“唐非什么性子你不懂?进丞相府后还能安然出来,可见那只老鼠对他还有用。只要唐非的目的是本师,何愁老鼠不出洞?”他笑道,“无需费事,只管看好戏罢。”

  哪怕退一万步,老鼠不出现,至少知道事主,届时便是老账新账一块算!

  翌日。

  君珑故意的清早派人来敲门,轰隆作响,跟仇家催命似的。

  漪涟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个梦中被惊醒,更不记得是怎么抬着颗重如铅块的脑袋去开门。兴许是错觉,那侍女和她说话几乎是嘶吼,还端着一碗水,估计是君珑吩咐,若她还不清醒就直接泼过来。

  事实证明,那侍女单纯就是来伺候洗漱的。

  不愧是大户人家,洗脸水都掺了玫瑰露。只是漪涟不太理解上头再飘几片花瓣有什么意义?待她不拘小节的一股脑洗完后,还得麻烦侍女从她脸上一片片取下来。

  “陆姑娘,主人请您洗漱完毕之后往他书房一叙。”侍女行万福礼告知。软声细语让漪涟又昏沉了几分。

  “……知,知道了。”结果侍女一走,门一关,她不受控制闷头趴到了桌上。

  直到日上三竿时,再次有人把门敲开,漪涟不得不吊着精神去书房。

  路上她无心看风景,只觉路途漫漫,君珑到底坑了多少钱,能把太师府建得这样大。

  书房仍是奢侈一流,漪涟看不进眼,只听侍女细声回禀了一句‘陆姑娘带到’,她直接就瘫到了椅子上。椅子上都铺设了软垫,薰得香香的,她几乎又快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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