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记
“阿涟,你怎么了?”司徒巽真怕她一脑袋摔下椅子。
漪涟使劲挣开一眼皮,“头痛。”
君珑听罢,没忍住笑。
司徒巽无奈的唤了侍女去给煮醒酒汤,回头对君珑道,“阿涟不擅酒力,最喝不得快酒。往后还请君太师少带她喝酒。即便饮酒,也稍微让她克制。”
君珑正把玩着一串添有青金石的砗磲,哗哗直响。听司徒巽说完,他点了点头,“这是小事,臣谨遵君命。不过少侠可是‘君’?”
司徒巽道,“自是君子。”
君珑调笑,“寻常君子遍地都是。”
司徒巽静默了片刻,决定挑明了说,“君太师三番五次与我说这种话,每次都逼我以七皇子的身份下命令,究竟何意?”
然而君珑是喜欢绕弯子的人,“七皇子想不透?”他不动声色道,“也是,眼下有姝妃娘娘的事给您添烦扰,自然无暇顾及其他。臣当务之急该是为您解忧。”
漪涟一听司徒观兰的名字,居然能凝住神了,“你到底掌握了什么?”
“这会儿不晕了?”君珑笑问。
自回府以来,再没瞧见那套火浣衣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价值同样不菲的华服。绛红里衣,湛蓝外披,上头是手绣暗色卷云纹,手中绾一砗磲长串,添的几颗青金石恰好与衣色相配,甚合君珑的霸道路子。
漪涟无力将视线丢在地面上,隐约瞥见君珑的衣角曳地而过,不多时又转回来。抬眼一看,他将取来东西交到司徒巽手里,样子似乎又是一卷画。
“我这仅剩最后一卷甄墨真迹,其余都让文若要去了。”
司徒巽不解,“与我母妃有关?”
君珑往桌案后他的紫檀木椅一坐,抬了抬手,“不妨一阅。”
记得君珑提过,他掌握的关于司徒观兰的线索与甄墨有牵连。眼下线索总算冒出头来,漪涟的好奇心犹如泉涌,再大的困难都不是事,三步当做两步,直接蹦到司徒巽身边。她一探头,司徒巽恰好拉开画,是一幅女子肖像图。
画中女子肤白胜雪,皓齿朱唇,明眸善睐,倾国倾城……
漪涟于脑海网罗了不少赞美之词,嘴上更快蹦出一句,“夏贵妃?”
永隆皇帝微服出巡时身边带的那位,单是一笑就让皇帝小心肝颤三颤。没想到司徒巽同样会为美色所迷,连着几日失魂落魄,话不着调,而今又是痴傻不语。
“不是夏姬。是……母妃。”良久,他摇头否定。
一阵复杂的静默。
漪涟震惊无言。她缓了下气,“你刚才说什么?这是你母妃?你母妃不是姝妃吗,怎么又成夏贵妃了?如果夏贵妃是你母妃,那冰窖里躺的那个是谁?……呃,不对,你说这是你母妃不是夏姬,那夏姬为什么会和你母妃长得一模一样?”
君珑按了按太阳穴,“丫头,舌头捋直,逐个问。听得我都愁得慌。”
漪涟拍了拍脑门,酒精作祟。
再细一瞧,发现画旁两行小字,字迹秀丽,写道‘宣文帝姝妃,司徒氏。绘于宣文三十七年春。’下方有甄墨的印鉴。
还真是司徒观兰!
第四十五章 换容术
司徒巽脸色愈来愈凝重,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但对于实情,又处在云雾之中。他小心翼翼卷起画,郑重走到桌案前面对君珑,“母妃于在下有生养之恩,她含冤而去,为人子者,不能视若无睹,还望君太师如实相告。”
君珑道,“你所知多少?”
漪涟到底是体力不支,寻了个位置坐下侧耳倾听。
司徒巽目光悠长,恍若看到了很久远的过去,轻声回忆道,“母妃深受父皇喜爱,后宫生活可算安然。直到我六岁那年,隐约记得她的行为无端反常,并开始筹谋机会送我出宫。陆前庄主那段时日多次进宫,约莫是为此事。”
直到他七岁生辰那日,正逢疆域战事大捷,宣文帝于昭和殿举办盛大宫宴,朝臣无一缺席。酒宴过半时,司徒观兰与陆远程接头,依计划将司徒巽送出皇宫,自己则准备另寻时机出宫汇合。
“自那日之后,我再也未能得见母妃。”
漪涟忍着胃部不适,提出质疑,“你是被爷爷从姝妃那里带走的,说明他俩共同谋划了出宫之事。而姝妃的遗体就在我们庄里,足以证明爷爷和你娘后来还有联系。他有没有和你提过?”
司徒巽摇头否定。
在他出宫半年后,宫内传来姝妃病逝的消息,陆远程隔天便匆匆离庄。
“陆庄主曾言‘时机已到’,一个月后却是败兴而归。”司徒巽回忆着,“我试图追问母妃下落,他始终不愿再与我提及。直到他临死前,才将玄玉交托于我。”
“爷爷的前后反差似乎大了些。”漪涟道。
君珑推测,“按你所言,所谓‘时机’许是偷渡姝妃出宫的时机,后来计划有了变故,才导致陆远程态度反差。离庄的一个月,他大有可能就在京城,换言之,姝妃的命案,他是最大知情人。”
漪涟觉得有道理,“爷爷他费尽心机改造了地宫,留下口诀,交给你玄玉,分明是想让你重翻当年旧事,这也能佐证你娘的事情有冤屈。”
这一切解释起来似乎都合乎情理,无可辩驳。疑点在于两处:其一,夏禾为何与司徒观兰容貌相仿,司徒观兰却变了模样?其二,当年到底发了什么变故,导致姝妃丧命。
君珑居然先将话头抛给了漪涟,“丫头,你那日看姝妃看得够久,有结论吗?”
漪涟简单明了,“如你所言,肯定不是易容术,一点破绽都没有。”
君珑的表情像个假面,深意不明,“易容被江湖捧得神乎其神,可没谁敢说自己的易容术能万无一失。到底是把面皮往脸上糊弄,自然不可能如此程度模仿他人容貌。”
模仿?词倒是新鲜的很。意思是夏姬模仿了司徒观兰?
司徒巽焦急追问,“如何能做到?”
君珑手中依旧把玩的砗磲串,镇定自若的道出惊人之语,“假的不行就来真的,直接往脸上动刀子。知情人管这个叫做‘换容术’。”
漪涟和司徒巽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面面相觑。
这,简直闻所未闻。
“叔,您的玩笑有些大,若非神仙,谁做得到这种事。”
君珑笑起来,“小孩子家别把话说绝了。当今世上确有一奇人,在寻常人眼中,恐怕他是真成了神仙。所谓的易容高人,于他面前莫说排不上位份,端茶倒水都嫌不够格。”
二人云里雾里,怎么也想不出是谁这么大派头,连名堂堂太师君珑都能给出这等评价。
漪涟迫切想知道,“别卖关子,到底是谁这样厉害?”
君珑说话依旧不走直线,“名字你不陌生。”
漪涟冥思苦想,想不到。总不见得从他嘴里冒出‘陆宸’两个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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