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赶忙回神：“不不不，不可以过去，乌力罕他们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我大惊，虽然风雪中看不清楚，但是也能明显分辨出那边人的轮廓，从我们这里看过去，他们三四个人似乎正在赶着一群马，正在四处寻找出路的样子，怎么可能死了?

　　女人瞪圆了双眼，捂住胖子的嘴：“别……别说话，他们发现我们了，现在正要过来!关灯!”

　　胖子被这俩人夹在中间，只好关上车灯，如此一来，外面黑暗环境中的景象，反倒看得更清楚。

　　我看到那几个人，正扬着鞭子，似乎真是向着我们这边过来了，慢慢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等过了几分钟，我发现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的车子，看上去只是从我们旁边经过，一个粗壮的蒙古汉子，正跨骑在一匹马上，手上长长的套马杆横跨在胸前。

　　但是从他们御马的动作看来，好像真的很僵硬，那些不断摇晃的手电筒灯光也起伏不定。

　　细看之下，我才发现，那些手电筒，全部都已经脱手，被一条细绳拴在腰间，正在无规则的摆动。

　　而那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一脸白雪覆盖着面庞，让人心惊的是，他们的眼睛里，全部向外流淌着鲜血，仿佛两行血泪一样，在裹着白色雪花的脸上，更加明显可见。

　　女人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巴特尔老爹也无比肃穆，我们四个压低了身子伏在车厢里面，就这样看着一队已经死掉了的牧民，晃晃悠悠的从我们面前经过。

　　这时候，胖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哎兄弟，我刚想起个事儿。”

　　我一愣：“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过……”胖子的声音更加低沉：“阴兵借道?”

　　阴兵借道?

　　“这是我师父前几天跟我聊到的。”胖子缩着脖子，仿佛生怕让那些骑在马上的死人看到似的：“人要是死在了外面，没有人给收尸，魂魄就会游荡在外寻找故乡，这种游魂有的时候会被人发现，就像今天这样，大妹子，你们内蒙把这叫什么来着?”

　　女人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愣愣的看着前方渐渐远去的那队人马，慢慢的回过头来，一脸惶恐如同见鬼一样的看着后座上的巴特尔老爹：“巴特尔老爹，你昨天不是跟乌力罕一起去牧马了吗?”

　　第五十一章 空山狼烟

　　听到女子的话，胖子还好，和巴特尔老爹同坐在后排的我简直差点后脊梁一抽晕过去。

　　和他在后座一起坐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了，难不成这老头儿不是人?

　　不不不!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我想到，巴特尔老爹是和好几个青年牧民一起出现的，并且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交流，那些牧民不可能都不是人吧。

　　果然，巴特尔老爹看了女人一眼，冷冷一笑，用一口蹩脚的汉话说道：“珠兰，你在怀疑我?”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起来，原来一直以来，我和胖子都还不知道这女子的名字，合着她叫珠兰啊。

　　珠兰声音颤抖着：“巴特尔老爹，你知道暴风雪要来!乌力罕他们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巴特尔老爹哼的一声：“我是懂看天色，但是谁也不知道雪伥什么时候会出来，它们太狡猾了，长生天也曾经被它们骗过，你是知道的!”

　　珠兰不再说话，胖子干咳了一声：“我说老爹你会说汉话啊，你们刚说的雪伥到底是个啥啊?”

　　这一次，倒是珠兰先开了口：“雪伥，其实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死在暴风雪里面的牧民的鬼魂，他们的灵魂冰冷残酷，专门把人吸引到有暴风雪的地方。被雪伥缠上的人，最终一定会死在暴风雪里。”

　　胖子挠着头：“咋听起来跟水鬼似的呢，自己死了不甘心，别人也得跟他一起死。”

　　几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有人再去提刚才看到乌力罕那支幽灵马队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的尽量把话题扯远一些，好让我们可以相对轻松的消磨时间。

　　我坐在后座上，眼睛有些呆滞的看着车窗上结出来的霜花，心里面想着那支被困在卷龙沟里面的启坟队伍。

　　他们那边应该也很难熬吧。

　　我想着想着，眼皮就越来越沉，思绪也有些跟不上趟了，慢慢的，胖子他们聊天的声音渐渐的成了我的催眠曲，让我缓缓的睡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暴风雪好像已经停了，车窗外死一般的寂静，巴特尔老爹已经阖上了眼睛，睡得很死的样子。倒是胖子还在和珠兰窃窃私语。

　　我活动了一下困倦的身体，胖子看了我一眼：“醒了?”

　　我点点头：“几点了?”

　　胖子看看手表：“凌晨五点钟了，刚才珠兰说，一会儿天亮之后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点点头，使劲把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一些，车厢里面实在是太冷了。

　　一个小时后，我们全体下车，此时外面的风雪已经彻底停下来了，东方地平线上，朝阳正在冉冉升起。

　　此时的草原上，呈现出了另一片奇观，远方起伏着的地面上，依旧是一片苍老的黄绿，而我们这边，却有一大片白色的霜雪与之相接。

　　看上去，好像两个毫不相干的平行世界，被拼接在了一起。

　　前方的山路上，已经完全被冰雪覆盖住了，开车上去肯定是不行了，我们将带来的给养背在身上，徒步进发。

　　一边走，我一边发问：“既然这里的人都知道卷龙沟不能随便进去，那启坟的队伍，又怎么会到卷龙沟里面去的?”

　　珠兰告诉我，其实卷龙沟虽然邪门，但是旁边的这座无名山，却是一个很好的墓地，他们这个村子从很久以前，就习惯将逝者安葬在这里。

　　如果遇到极端天气的时候，就会难免有人误入卷龙沟，所以如果不是出了木虎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急匆匆的去启坟。

　　我们一路走，一路说着，快到中午的时候，总算艰难的爬到了一处山坡上面，珠兰回头看着巴特尔老爹，用蒙语问了一句什么。

　　巴特尔老爹点点头，直接用汉语回答：“你带着他们做吧。”

　　珠兰得到许可，对我和胖子说道：“卷龙沟里面的人现在根本找不着北，我们会在这里点上狼烟，给他们指明方向。”

　　“然后呢?”胖子问道：“就在这儿等着?什么都不做吗?”

　　珠兰皱眉，点了点头：“我们只能做这么多了，如果进去的话不仅救不了人，咱们自己也会被困进去。”

　　珠兰说完，扔给我一个包裹：“里面都是狼粪，把狼粪和干草混在一起点燃了，就会有狼烟出来。”

　　我点点头，按照珠兰的说法，和胖子搭手干起来，十几分钟之后，一个火堆点燃了，冲天的狼烟飞起，蔚为壮观。

　　此刻巴特尔老爹和珠兰正坐在火堆后面，两个人神情肃穆，我似乎看见巴特尔老爹的嘴唇一张一合，正在念叨着什么。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到，我有些意兴阑珊的走到一旁，向胖子要了一根香烟点着了，不断活动着四肢，以防被山间冰冷的风给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