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如此令他畏惧的仙术。
即便他根本分不清对方此刻使的是什么招数,皇帝也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只要他再向前行走半寸。
就会即刻命丧当场。
“原来是你。”
熟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必等他回头去看,对方已自行转到了他的面前。
仍是那张少年人的面庞,灵动轻巧,笑意吟吟。他记得对方是知院膝下的养子。但他不知道,为何一个十六七岁的人,眼中能透出这般浓烈的杀意。
时轶笑着说:“方才说了那么久,我总算知道你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和我一样……命途多舛……但必然会坚持写完的
不敢画大饼说更新频率。最近没有特别忙,尽量更新。主要问题在于复健中有些卡文……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理解,呜呜
——
第66章 误红尘(四)
四下一片寂静。
皇帝从前并非未被行刺过, 但确实平生感受到这般恐怖的威压。透过剑影,少年面上笑意浮动,眼底却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分外认真地瞧过来, 好似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取他性命。
冷汗止不住地下落。齿间打颤, 连“护驾”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皇帝飞快地瞥了一眼四周的人。那群没用的废物此刻都已吓呆了, 包括大张着口的太子;而他托国师请来的那群除魔卫道的仙长也是瞠目结舌。无人敢上前一步。
然天子终归是天子。他很快便镇静下来,抛出条件:“你……你想要什么?”
行刺者,终归有自己的目的。
比起杀了自己, 他们更愿意达成自己的目的。
时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就是那个杀了自己丞相全家的皇帝?”
他的措辞有些奇怪。皇帝咬着牙说“是又如何”。
“你为何要这么做?”
祸乱国运……
国师的警告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皇帝:“桑氏……胆敢谋反……”
“谋反?”时轶似乎是想了想, “谁谋反你就杀谁啊,你杀别人全家做什么?”
皇帝愕然地看着对方, 一时间拿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在装傻, 还是当真不知此为株连九族的大罪。
可知院膝下的养子,说起“谋反”这两字来,浑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好似不过是一件云淡风轻的小事。
“还是说……”
见皇帝不言语,时轶又再度开了口。
他朝前走近一步。
剑影跟着逼近半分。
皇帝的脸色愈发煞白。
“……你就是想找个借口而已呢?”
皇帝腿上一软,险些便要径直在这个少年面前跪下去。
那一瞬间,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会知道!!!
知院的养子不过十六七岁, 处死桑晚,那都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
下一刻, 房中却响起了惊愕的斥责声:“时轶!”
知院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无比震惊地看向时轶。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逆子——你是要翻了天了!!”他虽在怒喝, 但嗓音也带着一丝明显的颤抖, 指向两人中间的那道剑影, “给我……把那东西收回去!快!”
时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纹丝不动。
那神情说不上是蔑视还是不屑。知院一口气险些没接上来。他早知道此子性情顽劣不驯, 但从未想过,对方胆敢在面见圣上时行如此逾越之事!
知院咬了咬牙,一把抽出了身旁侍卫的佩剑!
他高高举剑,便要向时轶刺去——
当!
剑身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开了。
力道之大,令他身形顿时横飞出去,撞在两名侍卫身上,三人一同倒地。
好一会,知院才吃力地爬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这个“养子”的对手。又或者说,对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作是这个家中的“养子”来看待。
“你……们……”
他不得不扭过头去,寻求那些得道之人的帮助。
一回头,却见以叶霜为首的修真者早就齐刷刷地退开了。
想来也只有凡人不识仙术,才敢如此螳臂当车。剑影一出,在座的修仙者俱是心惊,本能一般纷纷后退。就连向来话多的明月山几人都被吓得不敢开口,心想哪怕是自家师父,剑意收放都不比对方自如。
好在时轶的兴趣完全不在那几人身上。挡开知院后,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眼前魂飞魄散的老皇帝身上。
半晌,他轻轻道:“我骗你的。”
皇帝木然道:“什……什么?”
“但看你的反应,”时轶眯了眯眼,“我怎么反而觉得是真的呢?”
扑通一声。
凡人苍老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年过古稀的皇帝无力地跌坐在地。
时轶并未再看他,而是转过身去,围着他慢慢地走了一转:“我早就听说,凡间的皇帝想要杀人时,最爱寻个其他借口。照你们的礼数,‘谋反’一口锅扣下来,最是无人敢多过问的。我不过猜了一句,你就吓成这样,看来这谋反的罪名,的确是你想要斩草除根的借口而已。”
“……”
此时此刻,饶是知院见多识广,也不免露出惊愕神情。
陛下这是……何意?
身为宫中心腹,知院自然知晓当年桑氏谋反一案波及朝堂多远:朝中最为忠心耿耿的丞相,竟然私下怀揣谋逆之心。自那之后,“桑”字在皇上面前便已成了一个禁忌。有人胆敢提起,必然引来一阵雷霆暴怒。
可如今,却有人说——“谋反”是假,借刀杀人才是真?
见皇帝跌坐在地,似乎已没有力气再同自己多言,时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指尖却是一动,眨眼间,杀意毕现——
“不、不要!”
有人踉跄着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众人齐齐转过头去。
扬灵站在所有人面前,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的勇气,让他就这么大跨步地走了出来。两条腿都抖得厉害,声音更像是筛糠似的:“你、你别杀他……”
他害怕时轶。
害怕这个曾经险些令他失去仙君的人。
即便对方见过他后,并没有向他动手的意图。但那些讥讽的言语、喜怒无常的性子,总会将他带回他生平最为恐惧的那一天。
那天,有人告诉他说,谢长亭死了。
时轶将目光转向冒冒失失冲出来的扬灵。不知为何,这一回开口,他的态度比方才缓和了些:“为什么?”
“仙君、仙君说……”扬灵吓得止不住地磕巴。
时轶神情微变。
“你怕什么?”他将手收了回去,“继续说。”
殊不知他这么一说,扬灵更害怕了:“他、他说过,不要杀……杀这些人。”
“仙君说……说过,自己不恨他们。”
“就算再恨,可若是、若是他们死了,这凡间必然会天、天下大乱。一个国家没了主君,战乱……战乱四起,届时必将有无辜者死伤。他……他从来不愿意,见到这些事。”
四周静悄悄的。扬灵怕得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看面前被剑影模糊了的面容,腿上几乎要站不住了。
过了不知多久。
那道横在皇帝眼前的剑影,渐渐淡去了。
时轶收回了手。他的面上没有任何神情,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地上的人。
许久,他道:“走了。”
扬灵还没回过神来:“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