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
时轶在一旁开口道:“姓名?”
“叶霜。”
“年方几何?”
“二十七。”
“嗯。”时轶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向谢长亭,“有什么要问他的么?放心,等他醒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谢长亭:“……”
一旁的谢诛寰更是倒吸一口冷气。
若是他没有看错,这个时轶,似乎是活生生将此人的神魂拉了出来!
见二人都不开口说话,时轶便自行道:“为何要来流离谷?”
“师父让我来的。”叶霜神魂的嘴一开一合着,“他说此处有机缘降世,若是拿到,可祝他跳脱合体、迈入大乘。”
“上善门共来了几人?”
“原本是七人。”叶霜答,“可后来接到赵闻竹的消息,说是他也要来,似乎是来寻他兄长的。”
“进入秘境前,赵闻竹在何处?”
“不知。”叶霜目光涣散地摇头,“原先是想抓住时轶后再同他会和。”
“那赵闻竹是如何重结金丹的?”
“真人勘破古籍秘法,助他重结。”
“何时的事?”
“半年前。”
时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件事是真的么?”他忽然道,“听说见微真人遍地寻他徒弟尸首,说那尸身中有无上宝物。”
叶霜张口,想也未想:“是。”
谢诛寰原本已经坐下,闻言,“唰”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谢长亭更是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时轶却没有半分惊讶,像是早便预料到了此事:“是他亲口说的么?”
“是。”叶霜点头。
“不可能。”
却是谢长亭开了口。
时轶看他一眼。
“都这样了,你还信你师父么?”谢诛寰在一旁着急道,“虽说他救过你性命,可、可……”
谢长亭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道,“我是说,若我师父真想寻我尸骨中宝物,完全可以寻一个更好的借口,不是么?他显然有其他用意。”
时轶又向叶霜道:“寻尸体前,可卜算过位置?”
“算过。”叶霜答,“谢长亭已身死,尸首却不知所踪。八字未错,卦象有误,不知为何。”
时轶:“此番前来寻觅机缘,可与尸首有关?”
“无关。”
时轶静了一静。
“那赵识君说过什么?”他道,“关于谢长亭的死。”
谢诛寰闻言,立刻朝身旁投去视线。
谢长亭立在一旁,五官被面具严严实实地遮着,看不清他神情。
“他啊……”这回叶霜停了一会,“那日之事么,他未说起过谢长亭,倒是同我们讲了时轶不少。他说时轶剑法诡异,说他并非化神修为,而是更高,还说……嗯,说赵闻竹私自带掷火流铃去试了时轶,果然,时轶现身时,铃响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前些日子,赵识君闭关出来后,总觉得他性情有些大变,不似往日那般跳脱了。”
“有一日我撞见他醉酒,他忽然拉住我说:‘师弟,你我两厢情深,为何却要生死殊途呢?’”
他话音落下后,房中一时间静了许久。
最后是时轶打破了沉默。
他格外不合时宜地笑了两声,先是断续的,似是压抑着什么。可接着便忍不住了,高高坐在木桌上,大笑起来。
“当真?”时轶语气惊奇道,“我竟没看出来,他是情根深种啊。”
谢长亭沉默着,并未言语,只是有些困惑地低了低头。
而谢诛寰左看右看,以自己多年混迹街头、听了十几年摊贩八卦的经历,在这三人之间嗅出一点古怪的气息来。
时轶却像丝毫没有感受到氛围的怪异一般。他晃了晃腿,问道:“那你觉得,谢长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谢长亭么?”叶霜动了动嘴唇,毫无征兆地咧嘴一笑。
“他啊,可别说,倒真是个好人。十成十的好。只是可惜,命不怎么样。”
时轶最后将叶霜关在了柴房里,用一大堆柴火掩住,又将半瓶神魂散全部灌进了他嘴里,再催动灵力激发药效。
“至少三日之内不会醒了。”他当着谢诛寰的面将剩下半瓶神魂散收入自己袖中,又将叶霜腰间的佩剑解下,丢给了谢长亭。
谢长亭:“?”
“防身。”时轶简短地说,又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结界,“此处我设下了禁制,除却你两人外,其余人,但凡携有灵力,皆不能入内。”
“你要去何处?”谢长亭问,“如今叶霜失踪,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身份有问题。”
“但好歹有收获,不是么?”时轶心不在焉道。
自从他进入这个秘境后,状态似乎一直不好,像是始终挂念着什么。
但谢长亭没有问。毕竟他们约法三章过,互不干涉彼此的秘密,只要各取所需。
“你们难不成还有什么计划?”谢诛寰警惕道,“先说好,我和怀嘉对这什么传承不感兴趣,你要去捉妖就自己去,别将怀嘉牵扯进去。”
时轶刚锁上柴房的门,闻言,笑道:“舅舅,你当真是错怪我了。”
“等第一夜过去后再做打算吧。”谢长亭思索片刻,提议道,“玄鉴真人残留的神识说,妖魔会在夜间滋生杀意、露出原型。此时尚是白日,又是初入秘境,不应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又有些不解道:“可每个人都不以真面示人,该如何找出藏在其中的妖魔?”
“非要说的话,倒真有一个方法。”时轶却说。
谢长亭立刻朝他看去:“什么?”
时轶耸了耸肩:“将所有人都杀了呗。”
另外两人齐刷刷地朝他看去。
“开玩笑的。”时轶不以为意道,四下看了看,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好困,此处可有客房?”
谢长亭:“……”
谢诛寰:“???”
之后的整个下午,时轶都在客房中睡觉。
谢长亭此时只有炼气修为,自然也不能不眠不休。
于是谢诛寰主动提出自己来守夜。尽管有些不乐意,但暮色落下后,他还是让谢长亭同时轶待在一处。毕竟他们身在秘境之中,周围形势瞬息万变,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护得住对方。
谢长亭只好轻手轻脚进了客房。
房中有两张床榻。他合衣躺上靠窗的那张,朝一旁看了眼,发现时轶侧卧在床上,睡得正熟。
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他当真睡得着吗?
又或者说,以洞虚境的修为,根本不需要入睡来补充精力。
谢长亭目光又投向窗外,忍不住想,此时境中的其余人都在做什么?如何才能找出藏在他们之中的妖魔?每个人身上独有的特征又会是什么?
如此想着,睡意便渐渐袭来。
可睡到半夜,他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像是在远处有刀剑相交之声,又像是有人在屋檐下静悄悄地走过。
谢长亭一瞬便惊醒了。
他睁开眼来,先是下意识朝一旁的窗子看去,紧接着,便瞥见床边立着一个黑影。
不知何时,时轶已经醒来。
他此时摘下了白日里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的面具,露出原本的相貌来,低垂着眼,神情似恍惚又清醒,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见谢长亭睁眼,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开口。
谢长亭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接着,向窗外看了一眼,想示意他外面有动静。
极度的安静之中,窗外的窸窣声越发明显了起来,好似有一个人正在落满了枯叶的院中来回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