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课:暗杀名单
四十年后的今天,英国军情六处也想窥探昌西・雷诺兹的办公室,想知道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说了什么。不过,朱利安・雷诺兹的整个房间都由一支高水准的电子专家小组彻底检查过。小组里的某些人事实上就是从国家情报机构退役的。
所以,这个夏天,在加里斯・伊万斯的私人办公室里,虽然军情六处并没有使用最先进的秘密技术,但他们派了艾米莉・布尔斯特罗德。所有的一切,她都能看到、读到、听到。她端着茶杯的托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哈里・安德森冲着加里斯・伊万斯的脸大喊那天,布尔斯特罗德在街角的熟食店买了她常吃的那种三明治,走进她最喜欢的那个电话亭。她不喜欢人们放在口袋里的那些时髦东西。开会的时候它们总是响。她喜欢去那些仅存的刷着红漆的投币式电话亭。她拨通了沃克斯豪尔交换台,要求连线。她只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班后,她步行去了圣詹姆斯公园,坐在事先约好的椅子上,一边等着来接头的人,一边用自己三明治上的面包渣喂鸭子。白天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她挚爱的查理在莫斯科。查理每天都去高尔基公园,从前苏联叛徒奥列格・潘科夫斯基那儿取走最高机密的缩微胶卷。这些国家机密最终摆放到肯尼迪总统的办公桌上,让他能够智取尼基塔・赫鲁晓夫,并且在1962年,让古巴的那些讨厌的导弹被拆除掉。
一名年轻男子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他们通常需要做些无害的闲聊以确定真实的身份。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毛头小子,她想。她之前为了公司穿越铁幕,潜入东德的时候,他可能还是个实习生,或者甚至都还没出生吧。
年轻男子假装在看《伦敦标准晚报》,他没有做笔记。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有一个录音器正在默默地工作。艾米莉・布尔斯特罗德也没做笔记。她有她自己的两样法宝:完全无害的个人气质,以及超强的记忆力。
于是,她逐字逐句,详详细细地告诉“实习生”今天早上在律师事务所发生的一切,和实际情况一字不差。然后她站起身,走向车站,乘通勤地铁去往自己在库尔斯东的小房子。她一个人坐着,看着城南郊区的景致从车窗外飘过。她也曾努力摆脱那些可怕的秘密警察,而现在,她七十五岁了,只是给律师们弄个咖啡而已。
黄昏的时候,年轻男子回到沃克斯豪尔,开始写报告。他注意到一个标注,处长已经同意,所有关于索马里的消息需要与美国大使馆的对口部门共享。他并不明白加拉阿德湾那个残忍的军阀和追捕传教士有什么关系。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所以他给中情局抄送了一份。
追踪者的栖身之处在大使馆外半英里。他的黑莓手机震动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收拾好了行囊。追踪者不断翻屏,把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关上它,想了一会儿,把行李又打开了。仁慈的上帝刚刚给了他想要的诱饵。
加里斯・伊万斯约阿布迪第二天早上会谈。索马里人来的时候闷闷不乐。
“阿布迪先生,我的朋友,我一直当你是个文明人。”加里斯开场道。
“我是文明人,加里斯先生,我是。”加拉阿德湾的谈判专家回答道。伊万斯能察觉他的声音因为忧虑有些发紧。他相信这很可能是真实的。当然,永远没有人能百分之百保证。毕竟阿布迪和阿弗里特都是豪巴尔・吉迪尔部族的,不然的话,阿布迪不会在信任之下出任谈判专家。
伊万斯想起许多年前,他在非洲之角的英国海关与消费税局的时候,自己所得到的忠告。他当时的导师是一名年长的殖民地主管。那人的皮肤像羊皮纸一样,眼睛因为疟疾泛出黄色。他告诉伊万斯,索马里人有六件重要的事,永远不会变。
第一件就是他自己,然后是家人、氏族和部落,最后是国家和宗教。最后两项只有在和外国人打仗的时候才涉及。就剩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就互相打来打去。根据自己判断的优势、仇恨和不满,频繁变换联盟和主子。
当殖民地当局威胁这位年长的主管,要将快退休的他遣送回多雨的英国本土时,他打爆了自己的头。他最后对年轻的伊万斯说的话是:
“通常来讲,你不可能买到索马里人的忠诚,但你可以暂时收买。”
在这个仲夏的早上,加里斯・伊万斯在梅菲尔,脑子里有了个想法:要看看阿里・阿布迪到底是忠于他自己,还是更忠于和他相同部落的那个人。
“您委托人对待其中一名人质的方式十分可耻,让人无法接受。这会让我们的整个磋商脱离正常的轨道。而且我必须告诉你,之前我非常高兴这件事是在你和我之间进行,因为我相信我们都是体面的人。”
“我也觉得是这样,加里斯先生。”
伊万斯不知道这条电话线的保密程度。他没考虑米德堡和切尔腾纳姆——他知道那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那个军阀的手下人里,正在听这通电话的人中是否有哪个英语说得很流利呢?不过他必须赌阿布迪能听懂这句话。
“所以我想,我的朋友,你看我们都到了舒拉亚[50]的地盘了。”
长时间的静默。伊万斯押宝,如果有别的索马里人在听,他们的教育程度不够,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而阿布迪肯定会明白。
阿布迪终于开口讲话了。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加里斯先生。”
舒拉亚电话是一款卫星通信系统。索马里的移动通信由四家电话公司控制:国立联通电信、霍尔姆德公司、瑟玛电信和法国电信。它们都需要天线。而舒拉亚只需要在太空里围着地球慢慢转动的那些美国卫星。
伊万斯和阿里・阿布迪说的话意思是:如果他有,或者他能弄到一部舒拉亚电话,他可以一个人骑个什么进沙漠,找个岩石后面给伊万斯打电话。这样他们就能讲些非常私密的话了。阿布迪的回答表明,他已经明白,而且会这么做。
两个谈判专家又聊了三十分钟,把赎金讲到了一千八百万美元,双方都保证,与各自的委托人协商后会再联系。
午餐是追踪者在军情六处的联系人阿德里安・赫伯特订的。他选的马舍姆街的“牧羊人家”。隐秘起见,他要了个隔间。不过追踪者坚持这些由美国政府买单。
会晤的气氛很友好,双方也都很温和。但两个人都知道,所有这些的意义绝对不只是吃吃喝喝。当美国人抛出自己的想法时,赫伯特很惊讶,他放下了咖啡。
“你说‘挖出来’是什么意思?”
“‘挖出来’有点抽象,就是拖出来以和他人隔离。”
“你是说绑架。在伦敦的大街上?不经授权或者不通过起诉?”
“他在帮助一个著名的恐怖分子。这个恐怖分子已经在你们的国家制造了四起谋杀事件了,阿德里安。”
“是的。但是强行绑架后如果走漏了消息,后果绝对是毁灭性的。我们需要有关当局来做此事,还需要内政大臣的签字。她会咨询律师的。他们会要求一次正式的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