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里直播爆红 下
林福雪闭目养神:“不玩骰子。”
“不是,我想问你件事儿。”红心乐后撑手臂坐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喜欢蔷薇?”
“……”
林福雪这才睁开眼睛,皱眉看了眼他,问:“这和你有关系吗?”
红心乐:“我好奇嘛。”
一边说话,他掏出骰盅,将里面的六个骰子倒出来,自己一个人叠骰子玩,又笑嘻嘻说:“我早就听说有关于你的事情了,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前辈。”
林福雪的事情,直播组人尽皆知。
毕竟林福雪是整个招安祖的开山元老,名头也是响当当。当时的林福雪可以说是风头无量,因此他退役的时候,也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让大家不可思议的是,在进入鲛人泪副本之前,林福雪进过许多副本,其中甚至还有A级副本,人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能够通关A级副本的人,怎么会被一个B级副本给难到,还一难就是难了三年。
林福雪闭上眼睛,轻声说:“一开始只是好奇,就有了第二次。后面反反复复无数次,越陷越深,还牵扯了很多身边人。”
沉没成本。
投入得越多,就越不甘心。
总想着能翻盘,那样之前投入的成本就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无谓牺牲。
红心乐问:“那你现在释怀了吗?”
这次林福雪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其实走到现在,他已经很茫然了。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什么,最最不知道的,是未来会怎么样。
三年来一直坚持的信念突然垮掉,展目环顾四周,总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像曾经的他抛弃了整个世界,现在报应不爽,轮到世界来抛弃他了。
林福雪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静默许久后问:“你为什么会喜欢赌?”
“诶!”红心乐摆骰子的手一顿,手法娴熟地将六个骰子重新投掷到骰盅去,说:“纠正一下啊,我这可不算是赌。”
“这还不算赌?”
“当然不算,赌徒爱的是什么?是那种赢的快感,是游走在输赢边缘的刺激感,是输到倾家荡产之后绝地翻盘的逆袭感。”
红心乐抬起手臂,将骰盅凑到自己的耳朵旁边,笑着轻轻摇了摇。
哗啦啦,哗啦啦。
六个骰子在骰盅中摇摇晃晃,碰到杯壁的声音清脆又悦耳。听到这声音,红心乐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不再紧绷。
“我不一样,我喜欢听声儿。”
林福雪转眸看他一眼,心道一声怪人。
红心乐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林福雪立即否认:“没有。”
红心乐拉长音调:“少来——”
林福雪弯唇笑:“好吧,我刚刚在想,你是个怪人。”
红心乐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其乐融融,红心乐的直播间却是一片死一般的缄默。
直播组里每个人都有过去,因为职业特殊的缘故,许多人的身世早已经被扒了个底朝天,惨痛的伤口根本没有遮羞布。
就像一家人都死在白河城导弹惨案中的鱼星草,就像三年前决然退役的林福雪。
就像红心乐。
十几秒后,直播间才有弹幕:
“唉……乐乐的事情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也太离奇了,怎么跟电视剧里的剧情一样。”
“我们觉得像电视剧,但这是他的亲身经历。要是我是他的话,说实话我早就不行了,不可能还像乐乐这样开朗。”
“他什么事啊?”
“操……现在竟然有人不晓得乐乐的事?当时上了新闻啊,还上了好几天的热搜。我到现在还记得十年前的热搜标题呢——豪门双生子被绑架,迄今下落不明。”
新粉丝们纷纷震惊:
“乐乐小时候被绑架过?”
“乐乐还有个弟弟?!”
“纠正,不是弟弟,是龙凤胎妹妹。而且应该说是曾经有个妹妹,他妹妹当年就被撕票了,尸首埋在荒山野岭里,隔了六年才被找到,挖出来的时候只剩灰骨头了。”
即便红心乐不是直播组的成员,他的事情也世人皆知。
因为他的家族企业实在是太大了。
整个新世界的经济运营都与红心乐的家族企业挂钩。可以这样说,若是红心乐死了,那么整个市场经济都会巨变。
也许货币会再一次贬值。
红心乐问:“你没有听说过我的事?”
林福雪摇头:“没有。”
红心乐微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林福雪疑惑看他一眼,问:“你说的事情很出名吗?”
红心乐摇了摇头,他似乎感觉轻松了点儿,坐姿也变得轻松起来。
“其实也不是很出名,都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当时我才十二岁,绑匪绑了我和我妹,把我们关了六个多月。”
六个多月——这个数字还是后来红心乐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他已经无法分辨时间。
那是一间储藏酒的地下室,满屋子酒臭味。最上方开了个栏窗,绑匪每天早上都会像是喂狗一样,提着个篮子放下来,篮子里有两块面包,这是他和他妹一天的食物。
绑匪的目的不是为了钱。
具体怎么回事红心乐到现在都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家里人与绑匪周旋了六个月后,双方谈崩了。
绑匪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妹妹。又拍下了他在一旁全程的反应,撕心裂肺的哭号、跪地求饶,以及扑上去挡刀又被硬生生拉开。最后妹妹被割喉时,红心乐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瘫倒在地哭到喘不上气来。
这些视频被绑匪发给了他的家里人。
于是家里人退步,他被赎走了。
描述起来其实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能讲完。但对于红心乐来说,这些事情只是回想起来,就眼前大片猩红,冷汗遍布全身。
他没有说这些。
轻轻摇了摇骰盅,红心乐笑着说:“那六个月里我和我妹简直太惨了,吃都吃不饱,绑匪还天天整我们,不高兴就拿个棒球棒下来闷人,打高兴了就上去。我妹一个姑娘家家,怕都要怕死了,天天在我旁边哭,说她怕死。我说那怎么办,我也怕死。”
红心乐的妹妹叫红心雨,两个人性格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天天笑一个天天哭。
爸妈说这两个名取对了,特衬人。
记得当时地下室里很暗,他们有时候实在太渴,就会喝里面的酒。这些酒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喝的时候会有一种奇怪的腥臭味,像是被他们流的鲜血腌入了味。
红心雨哭着问他,“为什么是我们?”
红心乐当时也很害怕,死死捂住妹妹的嘴巴,生怕绑匪听见哭声又下来打人。听了这话他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别怕,再忍几天,等家里凑够了钱,我们就安全了。”
“如果他们不是为了钱呢?”红心雨问这句话的表情,红心乐至今还记忆犹新。他甚至通过对方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头破血流,脸色惨白。
跟鬼一样。
这句话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如果不是为了钱的话,他们很可能再也不能出去了,再也不能活着回家。
红心乐深深闭眼,手上的骰盅摇得越来越快,哗啦啦!哗啦啦!不再是清脆悦耳的声音,更像是伴着外面的狂风骤雨,奏起了鲜血淋漓的鼓声,鼓点在响。
砰、砰——
红心乐这才缓了一口气,说:“那群绑匪喜欢玩骰子,几个人天天在地下室上面玩。当时我听见这个声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高兴,我特别高兴。”
骰子一响,就代表他们安全了。
绑匪不会下来打他们。
骰子一停,他们就会被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