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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

作者:桃木生 时间:2023-03-04 16:25:10 标签:桃木生

  于是大伙就赶紧找我二伯。可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

  来到我家院子里,王半仙儿指着桌子塔说,没准俺二哥在上面缩着呢,让我上去找找罢。没有人阻拦。都不愿意搭理他恁些,他没能找到我爷爷的尸体,还耍赖皮,死活不退钱。

  刚攀到桌子塔的最顶端,王半仙就凄厉地嗷起来,好像是看见了啥恐怖的东西,身子摇摇晃晃的,踩得桌子一阵咣咣噹噹乱响。

  只见他俩胳膊伸平,想保持平衡。可桌子来回摆动得越来越厉害,似要歪倒。

  突然他竟纵身一跃,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了下来。

  ☆、第十一章:王听话

  我家的院子是狭长类型的,两侧各是一排瓦房。中间是条走道,宽度大约是五米多的样子。而摆下这个桌子塔,几乎将走道给堵住了。所以当王半仙从高处跳下来,就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我家的屋顶上。

  咣的一声大响,一些碎瓦渣子顺着屋脊往下簌簌滚落。这可是我家新盖的堂屋,才住了一年多,瓦还是红色的哩。我母亲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哆嗦得啥话也讲不出。

  打开门进屋一看,屋顶上赫然多了一个大窟窿,倒是让屋子里明亮了不少。地面上一片狼藉,王半仙正倒立着竖在一座立柜上,头攮进去了,膀子还在外面,身上血拉拉的,一动不动。

  见状,我母亲拍着大腿干嚎起来,撕心裂肺。

  她太心疼这间屋子,当初为了盖好它,花掉攒了多年的积蓄,再加上东借西凑的,十分不易。这才住多长时间,不是这儿多出个窟窿,就是那儿多出个窟窿,前几天刚把墙上的窟窿给补了,泥巴还没干透,这又该补屋顶了。

  说来也奇怪,当王半仙从最上面跳下来后,那些摞起来的桌子马上恢复了静止,半点儿都不再摇晃。

  爬到立柜上,我父亲抱住王半仙的身子往外抽。一开始抽不出来,便咬牙加劲,使得胳膊上的肌肉疙瘩隆鼓,脑门上青筋冒起。

  嚯嚓一下子,我父亲的个头突然矮了半截子。原来是将柜顶给踩穿了,两条腿漏了下去,还给卡上了。

  好在同时也把王半仙的身子给拔出来了,却是没了脑袋,大量的血水子从断颈处哗哗地往下流,跟倾盆往外倒似的。把我父亲给吓得噌地放了个响屁,抖晃着尿了一大裤子。

  然后,我父亲用力将没脑袋的身躯往外一丢,正好掉在了我家的床上,断颈处挨着了枕头。枕头很快就被汩汩外流的血水子给浸透了。气得我母亲跳脚大骂,你往哪儿扔不行,非给扔床上,你个傻龟孙,是不是恁娘往外生你的时候把脑门给你夹了。

  “妈了个逼,骂我中,不能带着俺娘骂!你给我照顾着点儿你那个破嘴啊!”父亲恼了,给出警告。

  “就骂了咋地,恁娘那个臭包子!”母亲正在火头上,不怕死地挑衅了一句。

  “中,你中,我看你是想挨打了,中,给我等住,我杨老三定不负你!”我父亲像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得不行,粗暴地摇动身子,将自己的腿一挣一挣的,企图从立柜上的窟窿里抽出来。

  可由于用力过猛,将立柜给带得歪倒下去。

  砰!我父亲的脑袋重重地磕到床帮子上了,绊住立柜不再往下歪。立柜上的门咣当开了,一颗人头从里面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溜到床底下去了。

  再看我父亲,脑门被床帮子磕得肿起老高,呈黑青色。他人歪咧着嘴巴倒吸凉气。

  又折腾了好几下子,总算将腿从立柜里给拔出来了,我父亲还没来得及站稳当,就急着冲过去挥拳打我母亲。

  而我母亲早在手里攥着个擀面杖等着呢!见他这样,就抿尖嘴巴瞪圆眼,大幅度抡开擀面杖,狠狠一杖子敲在我父亲的脑门上。这边脑门本来就肿得老高,再被她用个硬梆梆的棍子这么一敲,顿时就崩开啦,血花迸溅的。

  杀猪一样的嚎着,我父亲捂着脑门子,跌跌晃晃,倒在地上,疼得俩腿一蹬一蹬的。我母亲暂时安全了,人一下子变得威凛起来,将擀面杖子往膀子上一扛,指着我父亲喝骂:“给你个好人不知道好,非逼我变成孙二娘!”

  在旁边看了半天笑话的两个大娘,这才开始劝架,合拢不住嘴,牙花子一直吃吃地露着。

  可是不管怎么劝,我父亲一直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可能是真的起不来,因为疼得身体一直打摆子。

  这种情况逼迫得妯娌三个只好挑起大梁,主事了。

  她们打算把王半仙的头颅给捡回来,毕竟死这么惨,好让人家能留个全尸。

  当掀开床单子,往床底下瞅的那一刹那,半跪在地上的三个妯娌全都怔住了。

  只见墙上才补上没多久的那块地方,又重现一个大窟窿,甚至比以前那个还大。我母亲气得嚎啕大哭起来,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二大娘抖着手把那颗脑袋拉出来了,立马也哭起来,哭得比我母亲更厉害,连说不活着了,站起来就要往桌角上撞,幸亏被我大娘赶紧给抱腰拦住了。

  王半仙的脑袋不见了。

  她们找到这颗是我二伯的。

  悲痛之余,还是要处理后事的。

  经过一番商议,终于由我母亲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将我二伯的脑袋和王半仙的身躯缝起来,伪装成我爷爷的尸体放入棺材里。

  先蒙混过关再说。

  由于太过于悲痛,我二大娘决定不参与这项任务了,领着一帮孩子回家偷着哭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我父母和我大娘,还有他们的孩子。我大娘让她那三个孩子们也回家去了,说这里场面太血腥,恐怕会给他们造成心理阴影。至于我,这儿本来就是我家,还能撵我去哪儿呢。

  说干就干,事不宜迟。

  关上门后,我母亲翻出针线包。我父亲就住二伯的脑袋,我大娘扶住王半仙的无头尸。三个人咬着牙憋住气,就开始忙活起来。

  经过半天的穿针引线,把创口给密密匝匝地缝了一整圈。我母亲说试试看看还掉不啦。让我父亲松开那颗脑袋。我大娘则抓住尸体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说还行,脑袋掉不下来了。

  他们三个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慢慢裂开干巴巴的嘴唇笑了起来,比哭还难看。

  但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令人担忧。就是我二伯的脸跟我爷爷的脸长得并不一样。到临葬之前,要给遗体进行口塞铜钱,清水洁面等仪式,那还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馅么。

  想来想去,还是我母亲又给想出来了个法子。

  她烧开一壶水,浇在了我二伯的脸上,登时滋滋冒起白烟,本挺俊秀的一张脸给烫得血肉模糊,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她说天气这么热,咱爹的尸体早就腐烂了,这烫烂了跟腐烂了差不多,就是现在还没那种恶臭,估计在棺材里捂一天应该就有了,大不了到时候让我家瞎伢子站旁边,他身上不正好有那种难闻的腐臭味儿么。

  到了夜晚,众人皆散去之后,我们几个将拼凑起来的尸首给运到灵棚内,换上衣服,装进了棺材里。还往尸体脸上蒙了一张黄纸,用撕开的高粱秸秆卡住。这就叫遮死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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