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见这,我奇怪不已,问她咬金耳坠干啥。她说见人家都爱咬金子,应该是看金子硬不硬吧。我又问那这个硬不硬。我母亲使劲点点头,说硬,差点儿把牙给我崩掉。
当母亲牵着我离开的时候,我又回头瞧了一眼那堆屎。却发现那根手指头会动弹,慢慢缩回土底下了。
回到家,母亲倒了碗开水,把金耳坠扔进去,说要消消毒。我说你都咬过了,还消啥毒。她说当时没控制住,这嘴巴也得消毒。就冲了盐水,一个劲地漱口。当她再从碗里捞出那只金耳坠,却发现有点儿掉色了。顿时慌张起来,赶紧喊醒正在床上睡着的父亲,问他这是咋回事。
我父亲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是高兴得不行,连夸母亲是个弄家子(就是会往家里鼓捣点儿东西)。俩手指手捏着金耳坠走到院子中,举在太阳下,屏住呼吸端详了半天,才指着它,一脸严肃,语气坚定地说:“这玩意儿肯定是个真的!”我母亲问你是咋鉴定出来的。我父亲说这玩意儿会闪光。
于是,我母亲就找了根红绳,把金耳坠串起来,当个项链带着了。还故意敞开衣领,去大街上转悠去了,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
到了中午时刻,大伙们都已经起来了,不能光缩床上睡觉啊,还得忙我大伯的丧事。聚集到灵棚内,正端着碗吃饭时。听得一阵喧哗。抬起头一看。只见打东边出现了一大群人,中间抬着一副黑色的棺材,个个脸上俱是带着怒色,浩浩荡荡地往我们这边赶过来了。
他们进了灵棚之后,先把那副黑棺材落在地上。有一个中年男子自人群中走出来,瞅了瞅我们这一伙儿,去到我父亲面前,指着其鼻子,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珠子,跳脚大吼道:“三愣子,你他妈的摊上大事儿了!”
☆、第二十五章:战争
这要是被我母亲如此般指着鼻子乱吼叫的,我父亲指定得把碗给狠狠一摔,然后连蹦带跳地打过去。可这回,见对方人多势众,我父亲人就变得怂起来了。吓得脸色一变,端着碗的手一抖一抖的,慢腾腾地站起来,嘴唇哆嗦不已,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张大山,我好像没咋惹你吧!”
张大山就是把自家闺女给气得喝农药自杀的那个家伙。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老赖,为人不尊,生性风流,最爱打村里娘们的主意。如果有哪家娘们半夜里去解手,碰到有人扒着厕所偷看,八成就是张大山干的好事儿。
可他最有名的还是赖。要说他怎么个赖法呢。
有事迹为证:一条胡同里,本来住着两户人家。其中一户是张大山家,另一家是个绝户头。张大山家在胡同中间住着,绝户头家呢,就在胡同最里住着。绝户头家还年轻着的时候,能打敢拼的。两家啥事儿也没有。
等绝户头家两口子老了,张大山自然也跟着变老了,但他仗着自己有俩年轻力壮的儿子,就把胡同给霸占了,算成自家院子里的一部分,垒几道墙给圈起来了。只给绝户头家留下了一个四十公分宽的小窄缝,刚好能容下个人,还得是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沿着走。
这绝户头家的男人还好,长得精瘦,从窄缝里沿着墙根勉强还能过去。但这女的,吃得稍微胖了点儿。尝试着从窄缝里经过时,一不小心给卡里面了,最后让她家男的给强行拽出来,把胸脯和肚子上磨破了一层皮。
人都这样了,更别说农忙时推个架子车过去了,做梦呢。在这种情况下,绝户头家肯定是要找张大山协商一下了。结果,张大山张嘴就让人家用三亩地换回胡同。绝户头家又不是傻子,当然不同意,气不过。两家就吵起架来了。
张大山家的俩儿子都是混混,带着一帮子人把绝户头家两口子给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让人给送医院了。住了大概有半年。那个时候不兴打官司,老百姓之间打个架很正常,只要没闹出人命,警察就从来不会管这种事儿。
不像现在一样,打架之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家产。
从医院里出来后,绝户头家向张大山家讨要医疗费时,又被打了一顿。这下后果严重了,绝户头家的女人气不过,一头碰死在堵着胡同的那堵墙上了。这警察才过来,把张大山和他家的俩儿子给抓了起来。但不到一年就给放出来了。
本来绝户头家这男的趁他们爷仨住监狱的时候,把堵着胡同的围墙给拆了。这他们三个一出来,又给垒墙堵上了。这回是直接给堵死了。
没办法,绝户头只好另劈出一道大门。本来朝南的,这回朝北去了。每次出去或回家的时候,都要经过一个大水坑,坐在一个塑料盆子里划着过去。正可谓是晚年凄惨。
平时,谁家要是惹着了张大山家。那就好了,天天让你闻味儿,赏大黄花。至少半个月内,你每天早上起来,就会发现自家大门上糊着两堆屎。
“咋啦?还有脸问我咋啦?我问你,恁爹呢?”张大山梗着个脑袋,脖子上的青筋条条清晰,大声喝问道。
“俺爹死了,都埋了好几天啦,你找他干啥?”我父亲说个话时明显的气虚,平时那个嗷嗷劲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啪!一声清脆。我父亲脸上被张大山给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他摸着肿起来的半边脸,瓮声瓮气地说,你打我干啥,有啥事儿好好说呗。
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个头并不高,大腹便便的人迈步过来了。正是我大娘。我们这边的一伙人里,也就她看起来气定神闲了。走到两人跟前,她找个空子钻过去,挡在了我父亲前面,用大肚子将张大山给拱开了,说你干啥,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当着我的面打俺三兄弟,你这是往我脸上给糊屎呢。
还真别说,我大娘往那儿挺胸一站,自身带着一股子凛冽的气势。使得张大山那嚣张的气焰顿时减灭下去不少,连态度都变得有些恭敬起来。说大嫂,不是我没事找事儿,你看看恁爹办那事儿,叫啥事儿啊。
只见我大娘两块厚嘴片子一张,嗓门又憨又响:“我靠恁个祖爷爷,俺爹咋的啦?是草你家闺女啦?还是往你嘴里拉屎啦?”说话的时候,还用一根手指头往张大山胸口上用力戳着。
随便在这儿提一句,我大娘长得十分像一位著名女歌星,就是唱天亮了那个。连个头身材都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其中一个牙齿长得稀疏,另一个则是一口大龅牙往外龇龇着。
这下,有人不忿了。
从张大山后面钻出两个年轻人,俱是生得体魄强壮,光着大膀子,牛仔裤子低得能让人瞅见下面的毛,剃着泰森头,脖颈上戴着金光闪闪的粗链子,胸和背上纹龙绣虎的,一人手上正拎着一把大砍刀。
其中一个家伙用刀指着我大娘,面相狰狞地警告道:“瞅你这个蛤蟆大肚子样儿吧,不回洞里憋着,搁这儿瞎叫唤啥!叫唤就叫唤吧,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弄不好就砍了你!”
面对这样式的,我大娘不由得愣住了。纵横这几个村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的。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垂下头,将搁裤腰里别着的荷包掏了出来,打开它,掏出一个棉袋。
棉袋上插着一排银光闪闪的绣花针。她取了其中两根,然后将荷包又放回去。一个手上捏着一根绣花针,这才抬起了头,耷拉着眼皮子斜着瞅,朝那年轻人说道:“单挑呗!”